阿玄缓缓地站了起来:“什么人,病情怎样?”
汉子粗声粗气:“快些随我来就是了!我说也说不清,你去了就知道!”
“财帛少不了你的!”
他又说了一句。
这中年男子虽一身庶民的打扮,但无论是说话语气还是举手投足,都带了一种军人式的强悍命令意味。
他的腰间,还悬了把庶人绝对不可能持有的长剑。
就算她不去,他必定也会强行挟她而走,凭自己和猎户一家,断不可能抗拒。
阿玄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焦色显著,并非作假,想必确实是有人得了急病。
好在每次自己出门前,都会随身携带给人看病的药囊,就在篓筐里,便拿篓道:“我随你去吧。”
中年男子立刻劈手就夺过她的篓筐,催促:“快走快走!”
猎户妻子忙道:“你落脚哪里?容我男人和你们一道去吧,天黑了,她回来也方便。”
汉子人已出去,指着停在柴门外的一匹高头骏马:“一马如何乘的了三人?等看好了病,我再送她回来就是了,你怕什么?”
阿玄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就被汉子腾空给挟在了肋下,旋风般地出了柴门,忽一下就被举上马背,人没坐稳,那汉子已翻身坐到了她的后面,挽缰叱了一声,骏马扬蹄便疾驰而去。
……
阿玄被身后汉子载着在马背上疾驰了约一炷香的功夫,才放缓了速度。似乎到了地方。
她被颠的头重脚轻,马匹刚一停,那汉子就挟她下了马。
她停了停,回过了神,环顾了一圈。
天此时已完全黑了下来,一轮满月,挂在东边的天际。
她其实已辨不清具体方位了,但依稀感觉,自己似乎被这汉子带到了临近穆国的地界。
前方一片空地上燃了堆篝火,篝火后搭着个类似行军用的简易毡帐,近旁停了数匹高头大马,一个似乎负责瞭望的男子正等得焦躁不堪,终于看到汉子现身,远远地疾步迎了上来。
“医士可寻到了?”
“便是她!”
汉子指了指阿玄。
“病人哪位,症状如何……”
阿玄问对方,目光扫了眼正架于篝火上的一块大肉。
肉被火烤的吱吱作响,不断地往下滴着肥油。在脂肪的助燃下,篝火里不断跃出蓝色和黄色的一簇一簇的小火苗。
她收回目光的那一刹那,顿住了。
月光清辉,篝火跳跃。
她清楚地看到,就在距离自己脚边不过数步之远的地上,摆放着一只硕大的鹿头。
那是一只生着雪白皮毛的鹿头,它被人用利刃断了喉管,再从脖颈上无情地整个割了下来,下缘处的雪白皮毛上,沾染着斑斑的血迹;它头顶的那对巨大鹿角,如珊瑚般朝着上方的漆黑肆意地交织延伸着,勾勒出美丽的图案;它那双平日透出温驯灵慧目光的双眼,此刻依旧圆睁,正凝视着阿玄,仿佛透出淡淡的悲伤光芒。
阿玄闻到空气里漂浮着的混合了烤肉香气的浓烈血腥味道。
她的胃腹原本空空,这一刻却忽然抽搐,紧紧扭缩成了一团。
她忍不住呕了出来。
……
毡帐内燃着火杖,地上铺了一张茵褥,褥上仰面卧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男子,面庞赤红的到了几乎就要渗出血丝的地步。
“快救公子!”
祝叔弥将僵立在火堆前的阿玄强行推了进来,焦急万分,见她却一动不动,再次催促。
诸侯之子,方能称公子。
阿玄恍若未闻,盯着地上那个昏迷的男子。
“你还站着做什么?”
祝叔弥性子本就急躁,见状勃然大怒,锵的一声拔出了剑。
“公子危急,你再推三阻四,若是有个不好,我不但杀你,还要连你族人悉数抵命!”
阿玄闭了闭目,按捺下心中的悲伤愤怒和掉头而去的强烈冲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终还是迈步来到那个年轻男子的身边,跪坐到他身侧,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扶他脉搏,随后叫人将那男子的衣裳解开。
这是一副精筋节骨的年轻躯体,充满了男性的力量之感,只是此刻,他全身皮肤下的条条血管却贲突而起,纵横交错,火光中看去,就如爬满了无数密密麻麻的青色蚯蚓,情状骇人。
“公子到底是如何了?猎鹿回来,路上还好好的!”
祝叔弥手中的长剑坠地,额头不住地往外冒着冷汗,声音发颤。
阿玄未应,只从药囊的针包里取出一枚长针,从头部开始,认准体穴刺入,直到挑出血珠。
她忙碌了许久,那男子周身体肤下原本暴凸而起的血管仿佛得到了安抚,渐渐地平伏了下去。
终于,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慢慢地睁开眼睛。
阿玄对上了一双如同染血的的赤红眼眸。
“公子!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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