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却是罐头食物,这注买卖,却甚通行,又极易做;蔬果鱼肉,都好装罐。将来铁路通了,这买卖还要兴旺哩。现在山洋的学界商界里的人,比从前不知多了几十倍。多有饮食不惯,思量些乡味吃,哪里办得到呢?我想罐头食物里面,只广东的荔枝、兰花菇、波罗蜜、洋桃最多,其余山东的肥桃,松江的蒪菜、鲈鱼,塘栖的枇杷,常州的马山杨梅,绍兴的冬笋,四川的冬菜,天津的鸦儿梨,深州的桃子,没一件不好装罐头的。甚至初春的嫩笋,夏初的蚕豆、茄子、豆荚、白菜、黄芽菜,看来都不值钱,久客异国的人,尝着这些香味,哪有不馋涎欲滴,宁出重价买的么?所以这买卖,大可做得,只要配置得好,自然购者纷来。第四是洋烛。洋烛的销场,不用说是极广的了。像这样容易造的东西,我们不能自造,还用人家的,岂不可笑可叹!现在我们打算仿造,但是造洋烛须用石灰、牛油。石灰是容易办,牛油却不易办。为什么呢?内地宰牛的少,官府又禁屠宰,牛油缺乏难收,不得不采办料子,倒要费些本钱哩!”
浩三、慕蠡听他一番说法,津津有味,都十分钦佩。成甫又道:“富商的经营,办机器,开厂房,都是绝大的事业;财源所聚,关系国本,富商多,国家自宫。古人有句话,叫做‘藏富于民,’早见到民富自然国富。只可怪古人既然重民富,为何抑末那等厉害?周法始行征商,汉制更是贱商,究竟是甚意思,二位高明,该有一番说法。”浩三道:“中国地居黄河、扬子江两大流域,土地实在肥美,因此习惯做了个重农的国度;又从古至今,不喜交通,除了汉武帝、唐太宗、元世祖三位雄主,还喜东征西讨,至如所称仁君圣主,总之不喜用兵,只须保守自己的国度,又都怕农民没饭吃,以致辍耕太息,造成许多乱象,所以重农抑商,是古来不二法门。如今才悟出商人关系的大,工人关系的更大。但是悔之已晚,早落后尘,赶紧振作一番,还救得转哩。”成甫道:“兄弟的意思,商人关系虽重,却不能替许多同胞,个个谋他的生计;生计还是要自己谋的。只是商人能够提倡扶持,也是正当的义务。现在除了学界人知道外面的世局,以外就只商界里的人,开通的多。农工两界,十分闭塞。农民呢,只知种他的田,合商界没甚交涉;工界却合商界直接交涉哩。我想二位负了这样的大才,又有资本,为何不提倡一番?”慕蠡道:“兄弟也极愿提倡,只是想不出个法儿。成翁有何见教,做得到的,兄弟决不推诿。”成甫道:“兄弟有两种办法,都能开通工界的人,鼓舞工界的人,叫他们艺业发达。”
慕蠡便请教他那两种办法。成甫道:“第一是开工品陈列所。外国的工艺,有政府提倡;我国政府,虽说近时也有提倡工艺意思,但是未见实行,须先从商界提倡起。这个工品陈列所,就开在上海,一面登报告白,不论甚么手工美术,只要做成一种器物,经本所评定价值,就陈列在这所内,听人批买。这么办法,随他内地壅滞的工品,都能畅销。工人见自己手造的器物,都有利益,自然会做工的格外加工做活,不会做工的,见工业里面的人,也会发财,大家情愿做工,不想别的主意了。第二是工业负贩团。我在东洋,就见他们的负贩团十分发达,穷人靠此吃饭的,实在不少。现回中国,谁知上海也很有日本人的东来负贩团。他们以为中国是个病夫国,别的不须贩去,只消多运些药去医他们的病。浅田饴、日月水、胃活、中将汤,贴满了招子不算外,却有他们男的女的,拎着个皮包,在茶坊里,酒肆里,饭馆里,涎着脸兜主顾,连城里都会去。遇着城隍奶奶生日,或是出会,热闹的时节,他们便来了。神色却极谦和,不露出他们是强国国民的神气来。我们被他们兜揽得不好意思,哪怕没病的人,也要买几张头痛膏,回去给老婆贴。看得稀不要紧的生意,他们却衣男食女,都靠着这上面哩。我又佩服他们耐苦,三五十个人,聚在一处,赁两三幢房子,摊地铺睡觉。一早起来,拎着皮包上街,饭食不消说是清苦的了。大日头里,大雨里,拚着晒去淋去,这是何苦来?只不过挣一碗饭吃。我见人家照片,照着一个上海小滑头,穿着一身极时髦的衣服,左手托着一碗饭,右手捏着一双筷子,迷齐着眼睛,侧着脸儿,像似望着别人笑,显出自己顶尖的滑利,骗得到一碗饭来吃。这不是骂尽了中国人么?其实衣食住三个字,五洲人类,哪一个脱得了。所说是生存竞争,做了个人,并非不该吃饭的,可耻的是骗饭吃。中国骗饭吃的人太多了,被人家笑话了去。如今要叫有本事吃饭的人多,自然骗饭吃的人少了。我说这个工业负贩团,就合工品陈列所相附而行的。负不起的东西,有陈列所替他们销售;负得起的东西,等他们实业界中的人,负着贩买,只不过替他们提倡个结团体的法子。说起来内地的人很可怜哩,长到三四十岁,走的路不过下乡二三十里。眼里认不得字,听人传说皇帝是金龙下降,曾国藩是蟒蛇精转世,这般没对证的话,还印在他们脑筋里。三三五五,茶棚下谈的都是说神道命。穷到彻骨,还不知道营谋本业,倒去烧香祈福,算命求财;眼前许多利益,呆木木的,只觉得取不到手。你说可怜不可怜,可笑不可笑!我所以望二位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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