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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古老三、尚小棠当夜为了捐照的事,去寻常宫保门政,商量一切。
一时急切难见。次日一早,尚小棠又赶到古老三家中,催逼老三来寻。是日恰逢礼拜,老三正是游散的日子。老三便写了请条,约了这门政,到海天春便饭,并约小棠一同晚餐。到了晚间,小棠遂赴古老三之约。其时半夜笙歌,六街灯火,正是嘈杂的时候。小棠惦念着陈太史之事,无心留恋,急急忙忙,走到海天春,寻到古老三座上。一看,满座坐的都是熟人。除了道台衙门门政周荣卿,便是常宫保门政,以及包探癞痢阿五,新衙门差头林老头儿;再有几个报馆访事的。主宾杂坐,颇极欢洽。也是满堂声伎,并不寂寞。尚小棠也便坐下,叫局点茶。无非是些老花样,也无可记的。
酒阑人散,老三便对小棠说:“那件事已经办妥了,你还是今夜讨回信去吧。”小棠点头称是,遂各自分散。小棠再跑到汪步青公馆里。步青并不在家。又寻到金小玉家去打听毕云山,恰好云山、步青都在一起。彼此招呼让坐,问及古老三那张合同之事,小棠只推不知。等不一会,楼下传呼客来,有人走上楼梯,即问:“毕老爷在么?”小棠侧耳听去,明是古老三的声音,深恐两头见面,说话不接头,露出马脚。幸喜毕云山乖巧,知道汪步青这个人,有财主脾气,不愿见古老三的面。忙呼娘姨大姐,领到外间坐下。小棠也不出去,静听古老三发话,无非是一派夸张之言。一会又说:“我是新拜北洋阮大臣门下,方才弄到这个差使。这里上海道,就是兄弟的把兄弟;这里新衙门委员,都是兄弟的晚辈;就是常官保,也不敢难为兄弟。见了兄弟,还要客气三分。我本来不愿意当这个差使,因为马上就有阮大臣的兄弟,调我兄弟到苏州去做带兵官,我不过暂时代人经手的。我的东家,也是阮大臣本家。云翁,你想像兄弟这般的人,难道会做假戏的吗?步青未免太多疑了!”云山听了这一派炎炎大言,竟无从回答,只得唯唯称是。古老三又道:“步青他既敢和我立合同,我也不怕他少的!步青他当的买办,我会有本事,明天就要常宫保撤他的差事!”步青在里房,虽未听得明白,倒是云山捏了一把汗,恐怕两个人见了又打架,忙敷衍过去,请他到楼下自己相好的地方暂坐,迟刻再说。古老三扬扬得意,即分手下楼,走进叶如花房门,对着叶如花道:“这些臭买办,弄了几个钱,又不懂做官的道理,便要和人拌嘴,这不是梅香要和小姐争风吗?”如花也觉得做着一户有光彩的客人,自己脸上也添了光彩;也可借此在相帮、乌龟、娘姨、大姐面前,吓吓他们。一时便兴头的了不得。忽而说茶冷了,又不换茶;忽而又说烟烧坏了,又不换烟。打鸡骂狗,弄得楼下人一片声快响。小棠静听,声声入耳,不觉暗中好笑。原来上海这班富翁,如此无用的,从此遂起了一个轻视之心。
这里云山受了古老三激刺,不觉动怒,接连写了几张请客条,到处找寻陈太史。——回复俱说不在。云山反急了,送了客走之后,便到陈太史公馆,亲自来寻。坐待许久,也未见回。大家都是酒色昏迷之辈,除在火头上不能办事,一时火性过了,又将这事搁起来了。倒是小棠,专在此中讨寻生活,反催了古老三好几次,要向汪步青索这笔罚款。汪步青只要自己捐照不错,不上人家当,那张合同上,罚款不罚款,以为有了陈太史这位朋友,断不误事,也置之九霄云外,并无心挂及此事。单单一位尚小棠,以为这些富翁都是无用的废物,乐得讹诈几个钱花用花用。
大凡人一存了歪心,就没有好结果。于是日复一日,时时逼着古老三,来催云山向步青要立索罚款。云山始而不问,继而看见古老三势脉来得凶,自己想想,也犯不着帮了汪步青得罪古老三,就此向外推出不管。古老三又只得来逼步青。终是贼胆心虚,又恐过于激烈,惹起旁人代抱不平。无奈节关已近,别处再无张罗,又经不起小棠的日夜撺掇,久而久之,竟忘其本,几次来向步青力索。步青不是推出门,就说是生病。古老三看得待他太淡薄,也不免动了真气,看看节期将近,又是步青亲笔签字的东西,这一次要弄不到手一笔大钱,上海也不用住了!竟自横了心,向各处书差说好了,竟自在新衙门告了一状。新衙门向来老例,只要有了公事,便可出票传人。过了几日,新衙门传票出来。大家以为此案,都可以借此发财,那一个不赶着去办。不一会,传票到了汪步青的公馆里。汪步青一见大为不悦:世上那有捐了官,一点光彩事没有进门,倒光吃官司。然而木已成舟,怨也无益,只得硬着头皮,再去找云山。再由云山去催陈太史,说不了,再破费几个、送礼请花酒。果然捐了官,便有了声势,那怕就在这里打官司。这些场面上的人,都肯帮忙的。传单一到,早已有人,通知商会,做了保人。这个案子就此延搁下来了。古老三向来声气广通,但是认识一班当底下人的,不是管家,便是包探原差。古老三虽然满身官气,满口官腔,终是嫖客出身,脱不了滑头格式,滑头脾气,究竟于官场一道,多半隔膜。看官,你想,造一张假照,尚且不会得标硃,连个年月都一概会得红字,其余没有见过世面的笑话,多也多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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