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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钱伯廉叫伙计去请张老四,半天才回来,道:“四先生没在家,不知到那里去了。我找遍了几处茶会,都没见他。”戴山听说,便道:“既如此,我们改日来候他吧。”伯廉道:“等敝东亲自过去拜候。只不知三位寓在那里?”戴山道:“我们寓洋泾浜泰安栈。”说罢,起身告辞。伯廉送客出去,恰好周仲和的请客条子送到,是请他燕庆园吃晚饭,客已到齐。伯廉赶忙换了一身华丽衣服,雇车到了燕庆园,仲知、慕蠡合张老四都在那里。大家起迎,伯廉入座,合老四淡及广东茶商找他的话。老四道:“唉!为什么不叫人来找我?”伯廉道:“伙计先到你公馆里没找着,又把几处茶会上都找遍了,不知道四先生却在这里。”老四道:“他们住在那里?我去拜他。”伯廉道:“他们往泰安栈。”老四就要去,仲和道:“这时不见得在家,我去请他们来吧。”叫堂倌拿请客条子来,就请伯廉代写。一会儿,胡少英也到了。原来这一局,正是为茧子的事。慕蠡便道:“恭喜诸位!我们的茧子,不但不折本,还要赚到四五两银子一担哩!如今扬州府出了一位大豪商,家私有个几千万两,诚心合外国人做对,特地放出价钱收买茧子。自己运了西洋机器来,纺织各种新奇花样丝绸等类,夺他们外洋进来的丝布买卖。这位大豪商,少兄昨天已经会过,据说今儿便去登报告白。暂借了新垃圾桥北堍一块空地,支起帐篷,请朋友收买,不用什么掮客从中过付,讲定买卖,便有人同到银号里去兑银子。他拟定的是五十两一担,货色却要鲜明。”说罢,便对伯廉道:“伯翁,你说我误事不误事,如今不是因祸得福吗?”那慕蠡得意的神情,这时也就难描画了。当下不但钱伯廉心头一块石落了下去,即如张老四、胡少英、周仲和等,都喜得眉开眼笑,大家交口问道:“你这话是真的吗?”慕蠡道:“千真万真,发财的事,造得来假话么?”伯廉道:“我只不信,中国也有这种阔人。”慕蠡笑道:“你也太小看了中国人了!只要有饯,那一个不会做豪举的事。譬如有了这么大的资本,怕不合外国的商家争他一争么?”老四道:“正是。我们谈了半天,还不吃菜么?我肚里怪饿的很。”仲和道:“我们来的时候也长久了。”掏出表来看时,已是九点钟,便问堂倌请客怎样了,堂倌回说欧老爷不在栈里,邝老爷说谢谢,有事不来了。老四道:“我明天去拜他。”
当下吃菜喝酒。伯廉分外有兴头,玫瑰酒接连呷了两壶,这是从来未有的事。仲和道:“慕翁说的这位豪商,姓甚名谁?我们都很仰慕他,好去会他一会么?”慕蠡道:“那有什么不可,他姓李名言,表字伯正,本是盐商起家,如今发了洋财。他的产业,也没有数,有人说他该到几千万银子哩。他黑苍苍的脸儿,比我还胖些,谦和得极。会会他谈谈,也好长些见识。明天我们约会着同去便了。”仲和大喜。伯廉呆呆的想了一会,起身拉仲和到炕上私下嘱托道:“刚才慕翁说的这李豪商,要请朋友替他收茧子,料想不过一二十天的事。我们栈里,好在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可否告个假,去帮他的忙,求慕翁保举保举,这事就成了。四先生那里,还求你合他说通,这机会不好错过。况且我在里面,我们茧子上头,也有些好处。”仲和道:“你话虽不错,但是你才到四先生那里,就要走开,似乎有些不便。我先替你探探四先生的口气看,只说是我的主意便了。”伯廉道:“这却不妥,要是事情不成,反倒着了痕迹。不如先合慕蠡说通,再告知四先生。”仲和点头道:“明儿再讲。”伯廉道:“拜托,拜托!我明儿且不去会姓李的,事情说成了,千万就给我个信儿!”仲和道:“那个自然,你请放心便了。”伯廉唯唯答应,重复入席,大家吃到十点多钟才散。仲和约伯廉去碰和,伯廉只得应酬。
次日下午,仲和有便条来说:“李某人已答应,请阁下去替收茧子。四先生处亦已说明,明早九下钟,在汇芳会齐,同去见李某人便了。”伯廉甚喜。当晚就踱到王宝仙家摆酒,请仲和、慕蠡、少英这一干人,却没请张四先生。慕蠡十分得意,叫了四个局,都是时髦倌人。原来慕蠡新做一个倌人,叫做吴玉仙,很花了两文,被他原做的史湘云晓得了,可巧二人同时并到。那史湘云夹七夹八,发了好些话。玉仙本来忠厚,只得让她去说。慕蠡却怪可怜她的,一时气不过,就叫翻台到吴玉仙家,倒去叫史湘云的局。史湘云不到,慕蠡赌气,把他的局帐,当夜开销。史湘云的姨娘,赶来再三的陪罪,说了许多软话。慕蠡不免牵惹旧情,便问她湘云不来的缘故,娘姨道:“倪先生吃醉仔酒,困倒勒哚床上,动也动弗来。俚说:‘范大少叫格局末,勿到也勿碍格。’大少要会俚末,吃完仔酒,同倪一淘去未哉。”慕蠡要待发作,只是看她这种软绵绵的样子,心肠也软了,当下并无他话,娘姨自在身后守候不提。吴玉仙听得慕蠡要去,不免拿出许多本事缠住慕蠡,只叫他不能脱身,直到四下多钟,方才局散。那娘姨看看风头不对,只得自去。这夜慕蠡是仍在吴玉仙家的了。仲和、伯廉各自回家。
次早,伯廉有事在身,那里睡得着,七下多钟,便已起身。栈司进来扫地,觉得这位钱先生来得奇怪,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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