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见堵胤锡。
三弯两拐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只见牢内有三人,其中两人都是年约二十的年轻人,明显不可能是堵胤锡,惟有墙角处一正在吃牢饭的中年人有些像。
这人看起来四十来岁,衣衫褴褛,待在监牢里自然有些蓬头垢面,但举手投足之间却颇为潇洒豪放。
他坐在监牢一角,撩着腿,也不在乎牢房外面正观察他的李致远等人,捧着一碗牢饭吃得津津有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山珍海味。
李致远暗道,四十来岁的人却像个不羁的狂生,没有半点为官多年的陈腐之气,想必是因为那一腔永不冷却的热血吧。
阻止了要去开门的狱卒,李致远拿过钥匙,亲自上前打开牢房,弯腰进了狭窄肮脏的监牢,拱手道:“在下新任偏沅巡抚李致远,专程来接堵知府回衙,共同应对这劫后余生的长沙城。”
堵胤锡为人强硬,更是出了名的脾气臭,直追汉光武帝的“强项令”董宣。
他把碗筷往身边一放,抹了下嘴巴,似自嘲又似暗讽地回道:“回衙?我一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哪敢回衙?”
“前日那位守门的小哥说得好,我胆大包天,单枪匹马骗人骗到巡抚军中来了,实在不敢去衙门了,还是呆在牢里吃牢饭的好!”
李致远有些好笑,这个堵胤锡不仅脾气臭,嘴巴也臭啊,自己好歹是巡抚,虽说品级一样,但也算是他的上司吧,说起话来却不留半分情面,不过这份真性情倒是有些可爱。
李致远笑道:“堵知府是有大志向的人,何必与几个严格执行军令的士兵计较,费时费心啊。”
“况且现在国家内忧外患,您真能安心地蹲在监牢里?难道您忘了您当初的豪言壮志了吗?”
“不忘沟壑终吾志,未灭匈奴莫问家!”
堵胤锡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哈哈,没想到李抚台年纪轻轻,竟然还知道在下年少之时的狂言!”
李致远摇头道:“非也非也,未做成之时却是狂言,做成之后就是壮举!”
“不过嘛,现在不仅匈奴未灭不说,就是堵知府主政的长沙城都乱成了一锅粥,劫后余生的老百姓连家都不敢回,难道堵知府在这牢里就能做成什么壮举不成?”
堵胤锡是磊落不羁、心怀坦荡之人,说的有理、对他的味,他就大力赞同。
他站起身来,朗声道:“李抚台说的是,在下这就回衙!”
两人齐声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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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六年十二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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