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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回到家时,奶奶正把刚做好的豆瓣酱装进玻璃罐子。回到c城后,皮皮只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一来是因为贺兰觿的突然出现让皮皮十分兴奋,急着帮他找回记忆,占住了她的时间;二来是因为皮皮不愿意回家。虽然名义上嫁给了贺兰静霆,爸妈从没见过这个女婿,他们觉得皮皮受骗了,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能听进去皮皮的各种借口,什么贺兰在海外做生意啦,生意遇到麻烦了,签证有问题啦,航空公司罢工啦,遇到龙卷风啦……一年过后,明白人都知道她在忽悠,怕她难过也不揭破,只是再也不提这个女婿了。
既然女婿不露面,女婿在c城顶级富人区渌水山庄里的宅子就是皮皮的,至少皮皮妈这么认为。可惜闲庭街远离市中,一家人要是住在那里,每天再去城里上班几乎不可能。皮皮妈于是鼓动皮皮把闲庭街的宅子卖掉,这笔钱在市中心够买好几个高档公寓,皮皮住一套、爸妈住一套,剩下的拿来出租,大家从此都不用工作了。如果再把宅子里的古玩字画拿去一卖,几辈子都够花了。如意算盘啪啪响,其实也不算异想天开:既然皮皮与贺兰是合法夫妻,又没签任何婚前协议,贺兰的财产当然就有一半属于皮皮,她怎么处置都可以。姑爷在国外滞留不归,多半是有了二奶,没准已经有孩子安家落户了,原配抛之脑后,皮皮出于面子死不承认而已。用脚趾头想都是这逻辑呀:低调富豪一时冲动娶了小户人家的女儿,不见家长,不来提亲,一声不吭地把证拿了,没过多久就地蒸发了。就算旧社会娶妾也还要张罗一下呢,这不是明摆地瞧不起皮皮么。姑爷如此不待见,怎么花他的钱都无所谓——反正他有得是钱——也许这房产就是他在国外泡二奶扔给皮皮的安家费呢。妈妈跟皮皮说了自己的提议,言语中有种报仇雪恨的快感。
提议被皮皮一口否决,妈妈为此赌了几天的气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劝说女儿面对现实,承认自己被男人抛弃,不要对这个婚姻再抱有任何幻想。皮皮听罢五内催伤,与妈妈大吵一顿后独自搬去闲庭街了,从此之后,只在周末回家看看他们。
“唉哟喂,皮皮你回来了?”一看见孙女儿,奶奶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儿,高兴地站起来。
“奶奶。”
奶奶打量了一眼皮皮,立即看出不对劲:“怎么了?脸色这么差?病了?”
“有点不舒服,想在床上躺一会儿。”皮皮虚弱地说。
“赶紧躺下。”奶奶陪着皮皮进了里间。二十多年来皮皮一直与奶奶“同房”,祖孙俩感情深厚。搬走之后奶奶跟着皮皮去闲庭街住了几个月,受不了山里的湿气又搬回来了。皮皮的床一直没撤掉,只在上面堆放了两个纸箱。奶奶打开橱子找出床单迅速铺好,皮皮在第一时间就倒在了床上,直把奶奶吓了一跳。
“没发烧啊。”她摸了摸皮皮的额头,不仅不热反而发凉。但皮皮看上去脸色苍白、满头冷汗、浑身发抖、心跳飞快——不是病是什么!
“皮皮,哪里不舒服?我找你爸去,让他带你看医生。”奶奶转身要打电话。
“不用了奶奶。”皮皮轻轻地说,“是晕车,睡一会儿就好了。”
“怎么会晕车呢?你从来不晕车呀。”
“我只想躺一会儿……”
“也行。我去给你做姜汤,喝几口,杀杀菌没准儿就好了。”奶奶转身去了厨房。
皮皮咬牙侧卧在床上,只觉得整个背部、颈部、包括后脑勺都像大火烧过一般地疼痛,仿佛被人揭了皮,又仿佛被千万只钢针扎过,痛到没办法呼吸。
疼痛从贺兰觿的车离开自己十分钟之后就开始了。皮皮先头并不在意,觉得可以忍受。毕竟她被“无明之火”烧过。贺兰不是说过么,被这种火烧过的人身上不会留有痕迹,但痛的感觉跟烧伤一模一样。可是贺兰将她松绑之后,她就一点也不痛了。皮皮于是想当然地以为无明之火虽然可怕,只要离开火源就没事了。
皮皮在剧痛中步行了半个小时,终于坚持不住地倒在路边,一位好心的司机扶起她,把她送回家门。在路上,皮皮痛到紧咬牙关、不能说话,司机觉得很可怜,递给她一瓶矿泉水。皮皮喝了一口,凉水进入体内,背部的灼痛略有减轻,她于是将冰凉的水瓶贴在火辣辣的后颈上。就这么一路不断的“冷敷”着,才勉强熬到终点。
接下来的三天,情况越来越糟。皮皮被疼痛折磨得神经过敏,通宵难寐,不能见光,不能听声,看见食物都想呕吐。她开始迅速消瘦,瘦到颧骨突出、眼眶凹陷、身轻如燕。她不停地流汗,开始还强忍着□□,渐渐地就说起了胡话,一家人全都吓坏了,要送皮皮去医院急诊,却遭到她果断拒绝、甚至威胁。爸爸想强行把她抱下床,手一碰到皮皮的身上,她就发狂尖叫,乱踢乱咬。
又这样连续折腾了两天,皮皮陷入到半昏迷状态,半眯着眼,痛到睡不着,但也不清醒,皮皮妈搂着她哭了:“皮皮啊,别跟妈妈犟了,妈妈带你去医院!”
“我不去……不管用……”皮皮迷迷乎乎地说。
“家麟来了。”奶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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