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宽容地微笑了一下,身子向后仰了仰,不再言语了。乾隆也觉李侍尧解释得有理,又提起了笔听。
“我二十万大军散布很广,都在青海西部、天山南北麓集结过冬。”李侍尧似乎忧虑根深,枯着眉头凝视前方缓缓说道,“眼下大雪封山,道路遥远,运粮极为艰难。每天军需三千石,实际运上去一石要耗去二十石,那就是六万石粮食。前敌兵马要有两个月的储备,一万人吧……是九千万。就是内地每天总共要准备六十一万石粮集运上去,阿桂计划秋天全线进军,粗算一下总计要四千五百万石!主子,四千五百万石粮——那是一座粮山!陕、甘、宁夏、青海、山西、河南,现有存粮可供军用的有二千万石,明年夏粮征上来才能源源补给。”他掰手指头算计着,像口中含着一枚味道极重的橄榄,皱眉品味着说道:“所以,我建议大军合围向后推一推日期。青海和天山两处大营以犄角之形遥遥控制局面。不要秋季进军,而是——”他艰难地蹦出一句话:“后年春季全线进军!”说罢,坦然向后坐稳了,又加一句“这才是万全必胜之一策”。
他前面的话说得细致入微,众人都是侧耳聆听,末了结论却否定了乾隆和阿桂既定“八月进军”的决策,又听得大家心头一震,都不禁悚然动容。
“你方才说开支浩大,”纪昀是个瘾君子,特旨允许御前会议上吸烟的,但今天屋小人多,他不敢,手里把握着大乌木烟斗会意而已,一边听着,沉吟道:“日期再推两季,岂不是更加役昀投艰?”
“大军收缩回营,只用常例供应,牦牛、帐篷、车马、辎重、被服——一大笔运输消耗也就省下了。”李侍尧似乎有点渴,干咽一口看一眼乾隆的茶杯,又移到了别处。阿桂笑道:“我还是主张秋季进军,秋季草高马肥,利于骑兵长途奔袭。”李侍尧含笑说道:“我想敌人集中在南疆,若论草高马肥这一条,无论如何我们也比不上霍集占。”于敏中道:“春季进军冰雪融化,道路翻浆,不利于行军,这是我听随赫德说的——你这个建议奇!”
李侍尧瞟一眼这个新贵,看见于敏中这副故作雍容的模样他就生厌。但这是在乾隆面前,又是头一次议计军国大事的御前会议,无论心里怎样想,人人都是温文尔雅器重沉稳姿态,他吭了一声,说道:“你说的对,春季出兵,敌人万万料不到,正应了一个‘奇’字,随赫德在天山,有些道路确实春季翻浆,但青海向西一路沙漠瀚海,最缺的就是水。没有翻浆的事,我倒担心士兵用水供应不上呐!”
兆惠和海兰察对视一眼,都又避开了去。兆惠是从前方赶回来的,海兰察也曾去过乌鲁木齐,他们都是带久了兵的老行伍,李侍尧这些话可说是都是一矢中的之言,但乾隆方才说过:“将军怕打仗、文官都爱钱,如今的事还了得?平息阿睦尔撒讷叛乱,兆惠没有用本部人马,带了额敏和玉素什两部五千人直捣敌穴,不旬日间就荡平了准葛尔,将军意气何其雄也!若不是雅尔哈善玩敌误国,库车城早已拿下来了。海兰察也在乾隆跟前立了军令状,“灭此朝食时不我待!”又训斥六部“畏难怯战,一味招抚,连天朝大体都不顾!”……急于取胜心切溢于言表……他们自己觉得已经被乾隆的话“挤”到了退无可退的角落。尽管李侍尧的话都对,不敢也不愿附和,那样,乾隆就太失望了。
“春季进军,李侍尧想得是。”乾隆突兀说道,众人都发怔间,乾隆哎牙狞笑道:“但不是后年春。会议之后,阿桂、兆惠、海兰察要即刻离京,明年开春由兆惠前敌,速平和卓之乱。”
现在已是十一月——明年开春进军!即便此刻立即散会,还要和六部紧急磋商筹备,调度各路粮秣供应,商计进军计划,还有六千里冰天雪地遥途才能赶到哈密大营——所有的人都被他这突然冒出的决策震惊了,一时竟人人僵坐如偶!乾隆刹那间心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帝皇至高无上的威权和自尊阻止了他改口,他很快就平静下来,暗自嘘了一口气,格格一笑,问兆惠、海兰察:“二位将军,你们看如何?有什么难处,只管说!”
“皇上睿圣天纵,英断明决,奴才遵旨!”兆惠情知此刻无论如何不能扫了乾隆的兴,一边心里急速转着念头算计“难处”,应声答道:“霍集占兄弟忘恩负义人心丧尽,回部叛众穷蹙一隅势单力薄。再者,他万万想不到我军明春进军,以有道灭无道,以有备攻无备,可操胜算!”说着,心里已有了章程,一俯身又道:“皇上,这样打,不能全军齐推,只可大军遥相呼应逼近和卓。奴才愿带五千人直插和卓,请万岁下旨六部,一是马匹、二是粮食、三是草料,三月之前必须运到乌鲁木齐。运不到,也请以军法从事!奴才请旨,由海兰察掠军策应,这样,我们老搭档合力作战,我在前头打得放心。”海兰察心思灵动精密还在兆惠之上,接口就道:“万岁爷养活我们厮杀汉作么?你只管在前头扫荡,把我营里马铳鸟铳药枪都给你,咱们给主子作脸看,就是马革里尸,我这头出不了疏漏!”
本来一派紧张严肃的气氛,海兰察一句“马革里尸”顿时逗得众人一乐,阿桂此时也已想明白,乾隆要急战,臣子万万要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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