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个合乎圣意。”“什么华盖,皇家味太重了。就叫‘翠芝’的好。”乾隆又遥指佛堂:“你看那座佛堂,也没有联。皇后很喜爱那里,你起一联看。”
“是!”纪昀忙道。仔细看那处景致,都隐在极茂密的老树间,只好从虚而拟,咏道;
自有山川开北极天然风景赛西湖
声音刚落,乾隆又指着佛堂边一座楼:“那楼呢?”纪昀道:
疑乘画掉来天上欲挂轻帆入镜中
“拟个匾额!”乾隆命道。纪昀答道:“是。”
云帆月舫
“好!”傅恒原觉得纪昀有点诌谀味儿,见他对应如此敏捷,也不禁大声喝彩:“说得切,不落俗套,不失佛堂本色——这是要功力的!”乾隆笑道:“匾额、楹联连用两个‘帆’字,还要仔细推敲。”目光搜求景物,还要再问,却见尤明堂快步从东边过来,不等他行礼,乾隆便笑道:“老货来了,不必行礼,你也不要扰了朕的清兴。”尤明堂答应一声:“是!”然后向乾隆一揖,便站到一旁。
此时正是未末时牌,日影西斜照得秋树山湖一片苍翠明媚。秋风一起,湖摇树动,起伏不定,极目西望山色水景,万树攒绿,丹楼如点,有田畴、有林木、有小桥流水、有苍藤古藓……真个清芬杂错,极为磅旎。纪昀不禁喟然长叹,说道:“臣虽薄有小才,面对此景,恐怕要智穷词竭呢!”乾隆一笑不语,徐步下阶,到仪门外才问:“尤明堂,你似乎有要紧事?”
“原来是有的,”尤明堂面对美景,脸上毫无表情,“主子不叫奴才扰兴,奴才今日不敢说了。”乾隆用扇子点着他笑谓傅、纪二人:“你们看看这人,当年顶得世宗爷和十三爷直噎气,如今又要扫朕的兴了。你,还有孙嘉淦、史贻直,递上来的本子朕都看了。这园子都是圣祖爷那时就起意要修要造的,不趁着有钱,什么时候才办?”尤明堂道:“当年圣祖爷要修避暑山庄,世宗爷谏劝,说‘避暑山庄真清凉,百姓仍在热河中’——举的是民间口语儿,说的也是实情。圣祖爷也就停拨了银两。照着奴才的见识,这仍是不急之务。有钱,还是用到大小金川,用到赈济灾民,使天下陷入水火中的人得拯救于衽席之上,然后有君父游悠之乐,才算得尧舜之君。”他直倔倔地说出来,乾隆脸上没了笑容。“你是说朕不算尧舜之君,不肯后天下之乐而乐?”尤明堂躬下身子,语气却毫不容让,说道:“皇上乃是明君。唐宗、宋祖与我朝圣祖皆是英才明君,亦不曾以尧舜自居,何况皇上!”
至此话赶话的已成僵局,一君一臣,乾隆横眉居高临下,死盯着尤明堂不语,尤明堂躬身向地,也不抬头看乾隆的脸色。傅恒早就听说过尤明堂是个“橡皮棒褪”,折不断、打不烂。连权威赫赫雍朝第一王爷允祥都让他三分,平日见他随和雍容,今日一见之下才晓得名下无虚。傅恒想说几句调侃话和缓一下气氛,却又咽了下去,他还要听听乾隆的。乾隆呼呼喘了一阵粗气,似乎平息了一点怒火,不温不火地说道:“你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可谓三朝元老,朕不打算怎么样你。只你说的‘避暑山庄真清凉,百姓却在热河中’,那是圣祖年间的事,你今日说出来,就有谤君之嫌。这承德城现有五万余百姓,你实指出来,哪一家百姓在‘热河’之中?”
“没有。”尤明堂道,“但奴才也没有说假话。”
“嗯?!”
“御驾来此狩猎,旨意一下,承德即开始清理。所有无业游民、无户籍身份的流民、乞丐、化缘道人、挂单和尚半年前都被赶了出去。”尤明堂道。“城里留下的非商贾即财主,当然‘清凉’!”
他一句接一句顶得乾隆无话可答,竟似和乾隆拌嘴一样。乾隆涵养再好,也不禁恼羞成怒,眉棱骨急跳两下,脸黑沉下来,本来就略长一点的脸更拉得老长,断声喝道:“别以为你资历深,你比上张廷玉了么?你是什么进士?哪一本书教你和君父这样讲话?你也承认今日天下大治,又说朕不是尧舜之君,这是什么意思?”
尤明堂像个烧焦了的老树桩子似地弯腰站着。无论乾隆脸色多么难看,他全然不看,佯装不知,说道:“尧舜以天下为公。皇上春秋鼎盛、年富力强,正是继承先帝余绪、宵旰勤政之时。大修园林,恐不符皇上孜孜求治之至意!圆明园已用去一千万银子,至今还不成规模,避暑山庄也用去七百万,听说还要再拨。年复一年的这样下去,朝廷有多少家底抖落不尽的?”这是连军机处都扫了进去,傅恒不禁脸一红,却只装什么都没听见。纪昀是力主修园子的,银子都是经他手划拨的,不能再沉默下去,在旁说道:“你说话太不思量,其学术也不纯。皇上修这两处园子,并不为自己享乐。避暑山庄为秋猎行宫,天子大汗起居之地,又要接待内外蒙古诸王,能不能连这里蒙古王爷行宫都比不上?还有,圆明园,那是在北京,四夷万国朝见天子之地,内设各国房舍建筑,也为的柔远抚夷的大政。如今远洋外夷来贡来朝的愈来愈多,毓德清华玉贵天尊,难道不要宫室行馆相配?国家财力充盈之时,民间多有无业之民,与其在地方滋事生非,出些工钱养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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