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又点灯,折腾我?”
巧玲:
“我想撒尿。”
吴摩西笑了,又起身点灯。倒是白天有人来了,吴摩西赶紧装出愁眉苦脸;同时用手止住巧玲的玩,或止住她正在笑;巧玲也心领神会,一个五岁的孩子,与吴摩西同谋,装出唉声叹气的样子。这个装,让吴摩西觉得自己变了。自己过去不会装神弄鬼。但一天天这么装下去,也不是办法。吴摩西打定主意,他和巧玲只装十天;十天之后,准备重打鼓另开张,一个人做馒头生意。街上怎么说,那是街上的事;自己怎么做,才是自己的事。吴摩西已经想好了,从第十一天开始,头天晚上发面,第二天五更鸡叫起床揉面;一天仍蒸七锅馒头,推到十字街头去卖。卖馒头时带着巧玲。走了吴香香,吴摩西对将来到十字街头卖馒头,突然也不发怵了。不就是与人说话吗?过去有吴香香在,得按吴香香的话路说;没了吴香香,自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或者,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卖馒头回来,他还想跟巧玲一起,将老詹的教堂再搭起来。哪天再给说媒的老孙提一条羊腿,等有合适的茬口,让他帮着找一个李香香。上回说媒的是老崔,老崔不靠谱,这回不找老崔找老孙。盘算是这么盘算的,但没到十天,到了第五天,吴摩西又得出门去寻吴香香。这天上午,吴摩西正在家和面,巧玲在旁边剥葱,案子上还放着一条子肉,两人准备剁饺子馅包饺子吃;县城南街“姜记”弹花铺的掌柜老姜来了。吴摩西和巧玲已配合默契,听有人在门外喊,慌忙将肉、葱、面和一根大萝卜藏到锅里,盖上锅盖;又共同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应对进来的老姜。因为一个馒头铺,过去老姜家与吴香香结了仇怨;后来才有了“吴摩西大闹延津城”;现在吴香香跟人跑了。吴摩西以为老姜来谈馒头铺的事;馒头铺本姓姜,并不姓吴,现在姓吴的跟人跑了,让吴摩西卷铺盖走人。老姜如是这么想,吴摩西却不准备这么办。吴摩西与吴香香夫妻一场,吴香香跑了,馒头铺就该是吴摩西的。如是吴香香跑之前,吴香香赶吴摩西走,吴摩西只好再去沿街挑水;现在老姜家赶人,吴摩西倒认为馒头铺姓吴,还指着馒头铺找李香香呢,大不了再大闹一场延津城。这件事如闹起来,吴摩西准备豁出去。上次为了吴香香,与姜家闹还有些发怵,只杀了一只狗;这次为了馒头铺,吴摩西倒敢豁出去杀人。但出乎吴摩西意料,“姜记”弹花铺掌柜老姜没有提馒头铺的事,而是说:“大侄子,人跑了,你到底咋想的呀?”
原来说的不是馒头铺的事,而是人跑的事,吴摩西松了口气。对于人跑,吴摩西早就想好了。如是过去,吴摩西咋想就咋说,现在就不一样了。吴摩西唉声叹气:“叔,心是乱的,想不出一条路。您老是咋想的呀?”
老姜:
“媳妇被人拐跑了,不能没个说法。”
吴摩西:
“您老要啥说法?”
老姜:
“人是老高拐跑的,得砸了老高的银饰铺。你砸不砸?你要不砸,他们兄弟俩可要动手了。”
原来说的是这回事。这个弯吴摩西倒没想到。他们兄弟俩,指的就是姜龙姜狗了。老姜:“不是图老高的东西,这么吃了哑巴亏,惹人笑话;咱们都是脸朝外的人,白白被人欺负,在街面上就没法混了。”
原来事里事外,还藏着这么一层道理,也是吴摩西没想到的。老姜:“四天了,不见你言语。他们哥俩儿说了,等你到明天中午;明天中午,你要不动手,可别怪俺老姜家抄了你的后路。”
吴摩西低下头在想。老姜:
“除了这件事,我还有一句话。”
吴摩西抬起头:
“啥话?”
老姜用手里的拐棍,四处指了指馒头铺:“我也知道你的想法,想白落一个馒头铺;但不能为了一个馒头铺,就不找人,那样也惹人笑话。”
在这一点上,惹人笑话吴摩西早料到了。但吴摩西自有吴摩西的主意,便跟老姜装聋作哑。老姜:“我还有句话。”
吴摩西:
“啥?”
老姜:
“你上回说的对,咱们都不是小孩了,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老姜家不提馒头铺的事,不是怕你,是为了巧玲,你别往歪里想。”
这层道理,又是吴摩西没想到的。老姜上午刚走,下午,吴香香她爹,吴家庄老吴又来了。说起来老吴也是吴摩西的老丈人;但吴香香已经跟人跑了,他就不是老丈人了,老吴在家里像吴摩西一样,一直被老婆压着;现在见了吴摩西,倒摆出老丈人的款儿来,虽然说话有几分气馁:“巧玲她叔,人跑了,你到底咋想的呀?”
说的还是人跑的事。吴摩西以不变应万变,仍做出唉声叹气的样子;老吴尊称他为“巧玲她叔”,他在对老吴的称呼上,也不好马上改口:“爹,心是乱的。您老是咋想的呀?”
老吴:
“得找哇。不明不白,把事儿撂在这儿,叫啥事呢?”
吴摩西:
“我不是不找,一找就得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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