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真是一个值得女子爱的人,那么他只会盼你幸福,而不是让你挣扎在一段仇恨中。如果你选择复仇,那你这一生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因为你的仇人是汉朝的天子,是整个汉家天下,为了复仇,你要付出的会是一生,你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幸福。”
李妍喃喃自语道:“虽未开始,已经结束?”她沉默了很久后,温柔而坚定地说:“谢谢你金玉,可我不仅仅是因为恨,我是楼兰的女儿,我还有对楼兰的爱。”她站起走到我身边,也看着窗外,“不同于西域景色,但很美。”我点点头。
“金玉,我很为自己是楼兰人自傲。我们日落时,虽没有燕子双飞舞,但有群羊归来景;我们没有汉朝的繁华,但我们有孔雀河上的篝火和歌声;我们没有汉家的礼仪,但我们有爽朗的笑声和热情的拥抱……”
我接道:“我们没有连绵的屋宇,但我们可以看天地相接;我们没有纵横整洁的街道,但我们愿意时永远可以纵马狂奔。”
“天地那么广阔,我们只想在自己的土地上牧羊唱歌,汉朝为什么不能放过楼兰,不能放过我们?”
“李妍,你读过吗?万物有生必有灭,天下没有永恒,很早以前肯定是没有大汉,也没有楼兰,但有一天它们出现了,然后再经过很多很多年,楼兰和大汉都会消失,就如殷商周。”
“我不和你讲书上的大道理,我只想问你,如果有一个年轻人即将被人杀死,你是否要对他说:‘你四十不死,五十就会死,五十不死,六十也会死,反正你总是要死的,杀你的人也迟早会死。既然如此,现在被他杀死也没什么,何须反抗?’”
“庄子是一个很受我们汉人尊敬的先贤,曾讲过一个故事:‘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劝诫人放弃自己不合适的举动,顺应形势。”
“我很尊敬这只螳螂,它面对大车却无丝毫畏惧。楼兰地处大漠,弹丸之地,无法与疆域辽阔、土地肥沃的汉朝比,但如果车辙要压过我们,我们只能做那只螳螂,‘怒其臂以当车辙’。”
我转身看着李妍,她目光坚定地与我对视,我缓缓道:“我很尊敬你。”
“我更需要的是你的帮助。”
“其实我帮不帮你,你都会如愿入宫。以前也许没有路径,现在你冒点儿险找机会出现在公主面前,公主不会浪费你的美貌。”
“公主的路是你担着风险搭的,我岂是这种背义之人?何况,你能让我以最完美的姿态进入宫廷。”
我沉默一瞬,最后拿定了主意:“我会尽力,但以后的事情,恕我无能为力,甚至我的脑袋里一片黑雾,你能做些什么?如果想刺杀皇帝,先不说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就是刺杀了又如何?卫皇后主后宫,已有一子,卫大将军重兵在握,卫将军与三个儿子,卫氏一门就四侯,还有卫皇后的姐夫公孙贺、妹夫陈掌都是朝中重臣,一个皇帝去了,另一个皇帝又诞生,依旧挡不住大汉西扩的步伐。再说,你刺杀皇帝,不管是否成功,你的兄弟以及我,甚至整个园子里的姐妹都要为你陪葬。”
李妍甜甜地笑起来:“我不会如此,我一点儿武艺都不会,这条路太傻,也非长远之计。你为何还肯帮我入宫?”
我想了好一会儿,想着九爷,脑中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念头,最后耸了耸肩膀:“不知道,大概是悲悯。”
我的话另有一番意思,李妍显然理解成了我对她行为的支持,眼睛里又有了湿意,握住我的手,半晌没有一句话,最后才稳着声音道:“我的心事从不敢对任何人说,我第一次觉得心情如此畅快。”
我朝李延年的屋子努了下嘴,笑问道:“你哥哥和方茹玩的是什么游戏?”
李妍侧头听着哥哥的琴声,俏皮地一笑,妩媚中娇俏无限,竟看得我一呆:“还不都是你惹的祸,让哥哥替你编新曲,教方茹她们唱,估计正在教方茹领会曲子深意呢!”
我满脸木然,哑口无言,转身道:“回去吃饭了。”李妍随在我身后出门,蹑手蹑脚地走到李延年屋前偷偷往里张望,向我招手示意我也去看看。我摇摇头,做了个嘴边含笑弹琴的姿势,再做了个摇头晃脑、满脸陶醉听笛的样子,笑着出了院门。
进了红姑的屋子,婢女已经摆好碗筷。红姑看到我嗔道:“干什么去了?你再不来,我都打算自己先吃了,让你吃剩菜。”
我一面洗手一面道:“和李妍说了会儿话,有些耽搁了。”
红姑一侧头好像想起什么的样子,从怀里抽出一块绢帕递给我:“正想和你说她。”
我拿起绢帕端详,原本应该是竹青色,因用得年头久,已经洗得有些泛白,倒多了几分岁月流逝沉淀下的人情味。一般女子用的绢帕绣的都会是花或草,可这个帕子的刺绣却是慧心独具,乍一看似是一株悬崖上的藤蔓,实际却是一个连绵的“李”字,整个字宛如丝萝,妩媚风流,细看一撇一勾,却是冰刃霜锋。
我抬眼疑惑地看向红姑,红姑解释道:“帕子是李三郎在园子中无意所捡,他拿给我,向我打听帕子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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