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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希腊悲剧的日神部分中,在对白中,表面的一切看上去都单纯、透明、美丽。在这个意义上,对白是希腊人的一幅肖像。他们的天性也显露在舞蹈中,因为舞蹈时最强大的力量尽管只是潜在的,却通过动作的灵活丰富而透露了出来。索福克勒斯的英雄们的语言因其日神的确定性和明朗性而如此出乎我们的意料,以至于我们觉得一下子瞥见了他们最深层的本质,不免惊诧通往这一本质的道路竟如此之短。然而,我们一旦看出,英雄表面的和其变化历历可见的性格无非是投射在暗壁上的光影,即彻头彻尾的现象,此外别无其他,从而宁可去探究映照在这明亮镜面上的神话本身,那么,我们就突然体验到了一种同熟知的光学现象恰好相反的现象。如果我们强迫自己直视太阳,然后因为太刺眼而掉过脸去,就会有好像起治疗作用的暗淡色斑出现在我们眼前。相反,索福克勒斯的英雄的光影现象,简言之,化妆的日神现象,却是瞥见了自然之秘奥和恐怖的必然产物,就像用来医治因恐怖黑夜而失明的眼睛的闪光斑点。只有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才可自信正确理解了“希腊的乐天”这一严肃重要的概念。否则,我们当然会把今日随处可见的那种安全舒适心境误当做这种乐天。
希腊舞台上最悲惨的人物,不幸的俄狄浦斯,在索福克勒斯笔下是一位高尚的人。他尽管聪慧,却命定要陷入错误和灾难,但终于通过他的大苦大难在自己周围施展了一种神秘的赐福力量,这种力量在他去世后仍起作用。深沉的诗人想告诉我们,这位高尚的人并没有犯罪。每种法律,每种自然秩序,甚至道德世界,都会因他的行为而毁灭,一个更高的神秘的影响范围却通过这行为而产生了,它把一个新世界建立在被推翻的旧世界的废墟之上。这就是诗人想告诉我们的东西,因为他同时是一位宗教思想家。作为诗人,他首先指给我们看一个错综复杂的过程之结,执法者一环一环地渐渐把它解开,导致他自己的毁灭。这种辩证的解决所引起的真正希腊式的快乐如此之大,以致明智的乐天气氛弥漫全剧,处处缓解了对这过程的恐惧的预见。在《俄狄浦斯在科罗诺斯》中,我们所见到的正是这种乐天,不过被无限地神化了。这个老人遭到奇灾大祸,完全像苦命人一样忍辱负重,在他面前一种超凡的乐天降自神界,晓喻我们:英雄在他纯粹消极的态度中达到了超越他生命的最高积极性,而他早期生涯中自觉的努力和追求却只是引他陷于消极。俄狄浦斯寓言的过程之结在凡人眼中乃是不可解地纠缠着,在这里却逐渐解开了——而在这神圣的辩证发展中,人间至深的快乐突然降临于我们。如果我们这种解释符合诗人的本意,终究还可追问:这神话的内涵是否就此被穷尽了?很显然,诗人的全部见解正是在一瞥深渊之后作为自然的治疗出现在我们眼前的那光影。俄狄浦斯,这弑父的凶手,这娶母的奸夫,这斯芬克斯之谜的解破者!这神秘的三重厄运告诉我们什么呢?有一种古老的、特别是波斯的民间信念,认为一个智慧的巫师只能由乱伦诞生。考虑一下破谜和娶母的俄狄浦斯,我们马上就可以这样来说明上述信念:凡是现在和未来的界限、僵硬的个体化法则以及一般来说自然的固有魔力被预言的神奇力量制服的地方,必定已有一种非常的反自然现象——譬如这里所说的乱伦——作为原始事件先行发生。因为,若不是成功地反抗自然,也就是依靠非自然的手段,又如何能迫使自然暴露其秘密呢?我从俄狄浦斯那可怕的三重厄运中洞悉了这个道理,他解破了自然这双重性质的斯芬克斯之谜,必须还作为弑父的凶手和娶母的奸夫打破最神圣的自然秩序。的确,这个神话好像要悄声告诉我们:智慧,特别是酒神的智慧,乃是反自然的恶德,谁用知识把自然推向毁灭的深渊,他必身受自然的解体。“智慧之锋芒反过来刺伤智者;智慧是一种危害自然的罪行”——这个神话向我们喊出如此骇人之言。然而,希腊诗人如同一束阳光照射到这个神话的庄严可怖的曼侬像柱上,于是它突然开始奏鸣——按着索福克勒斯的旋律!
现在我举出闪耀在埃斯库罗斯的普罗米修斯四周的积极性的光荣,来同消极性的光荣进行对照。思想家埃斯库罗斯在剧中要告诉我们的东西,他作为诗人却只是让我们从他的譬喻形象去猜度;但青年歌德在他的普罗米修斯的豪言壮语里向我们揭示了:
这个上升为提坦神的人用战斗赢得了他自己的文明,迫使诸神同他联盟,因为他凭他特有的智慧掌握着诸神的存在和界限。这首普罗米修斯颂诗按其基本思想是对渎神行为的真正赞美,然而它最惊人之处却是埃斯库罗斯的深厚正义感:一方面是勇敢的“个人”的无量痛苦,另一方面是神的困境,对于诸神末日的预感,这两个痛苦世界的力量促使和解,达到形而上的统一——这一切最有力地提示了埃斯库罗斯世界观的核心和主旨,他认为命数是统治着神和人的永恒正义。埃斯库罗斯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把奥林匹斯神界放在他的正义天秤上去衡量,使我们不能不鲜明地想到,深沉的希腊人在其秘仪中有一种牢不可破的形而上学思想基础,他们的全部怀疑情绪会对着奥林匹斯突然爆发。尤其是希腊艺术家,在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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