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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放亮。晨光均匀地涂抹在大地上。深秋的大地,呈现出一派瑟瑟抖动的萧条。万木渐枯,百草凋零,花是见不着了,绿色也像是一夜间让秋风掠尽,留给人们的只是满目枯黄。
西北风照旧吹着,唯有它,像个永不知倦的斗士,不屈不挠,坚定不移。
天是灰的,地也是灰的。灰天灰地中,河阳城睁开困顿的眼睛,迎接又一个黎明。
乱石河滩上,推土机的轰鸣在黎明还未来到前就已划破暗夜的宁静。西头子那十丈长的明长城废墟上,几只老鹰睁着愤怒的眼睛,怒视着那几台“哇哇”乱叫的推土机和灰头灰脸的人群。他们的闯入打破了乱石河滩的宁静,也惊扰了废墟上鹰们的好梦。老鹰们显得很烦,它们弄不明白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凭啥要闯入它们的生活?
鹰的视线里,包工头子车光辉披一件深蓝色风衣,立在风中。起早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优点中的一个。等工地上的民工们发现时,他在风中已立了半个时辰。
他的脸上依旧露着温和的笑容,是那种让河阳人永远也读不懂的笑。河阳人的印象里,包工头子车光辉一年四季都在笑。不管是冷笑、热笑、温笑、讥笑还是嘲笑,反正在跟你说话时他总是笑着的。没见过他发怒或是发威,也没见过他发悲还是发愁。
同是大企业的老板,在河阳人眼里,表情却非常不同。陈天彪的愁,胡万坤的酷,车光辉的笑。上到河阳官员,下到工程队的民工,凡是跟车光辉打过交道的人,无不惊叹他那笑。
有人说车光辉的钱,是赔笑陪出来的。也有人说凡是跟车光辉上过床的女人,都让他的笑勾了魂。但河阳人公认的,还是车光辉笑里藏刀,皮笑肉不笑,是个“笑面虎”。你瞧,他望见当官的,笑是从下巴往上挤的,一缕一缕挤上去,到了眉眼处,连眼都歪了。望见民工,笑又从额上落下来,像瀑布哗一下散开,让你觉得他温厚、和善,那笑沐浴了你,让你全身都舒坦。最是那遇见女人,笑从眼睛深处射出来,不用看脸,单看那眼睛,你就被一波儿一波儿的光给罩住,那光夺人心魄,直把你给淹了,没了。
此刻,车光辉正望着眼前的景致笑。
他先笑酒厂的职工。心想胡万坤真够绝,想出这么个点子,让酒厂的干部职工轮流到工地上拾石头,刨沙子。每天二百人,六点钟上工地,干到十一点,下午还要在厂里上班。听说是酒厂的职工现在不好好卖酒,五百多人的销售队伍实际坚守岗位的不到五十人,其余不是做小买卖就是成天钻茶屋里打麻将,反正销售员个个有钱,审计时最少的也占用酒款一二十万。检察院抓了几个,不敢往下抓了。五百人哪,能抓得过来!除非酒厂自己开个检察院。胡万坤没辙儿了,只好想这么个法子,说是重新打造企业精神。
车光辉不能不笑,把职工赶到工地上拾石头,也能打造出企业精神?你瞧那些拾石头的,两三个人推一架子车,半天了往上捡一块石头。东倒西歪地洒了一工地人,一天拾的石头卖到车光辉手里,还不够他们的饮料钱。
笑完酒厂的职工,车光辉又笑糖厂的工人。
在市长的再三干预下,车光辉的河建集团吸纳了三百名糖厂下岗职工。原想这些丢了饭碗的工人会珍惜这次机会,没想一进工地他们的怨声就来了。堂堂一介工人怎能干民工的活,这不辱人吗?干了不几天,跑得剩下不到一百人。望着他们疲疲沓沓的样子,车光辉苦笑了。
唯有河建的职工和乡下来的民工,才让他真正地笑了。
晨光里,乱石河滩就像一片荒芜已久的处女地,急切地等待人们去开垦。天空中终年弥漫的那股死亡气息在这个早晨似乎淡了,晨风掠过,空气里多了一些活气,鲜鲜的,亮亮的。车光辉显然是嗅到了。他耸耸鼻子,想闻得更真切一些。可是,这气息窜动的很快,瞬间,车光辉又嗅到了一股熟悉的、糜烂的气息。
他摇摇头,目光掠过乱石河滩,伸向远处茫茫的腾格里大漠。
车光辉很是奇怪,在这样一个清晨,面对这样一片正在开垦的处女地,居然生不出一丝儿的兴奋。他的心态,更像是一个掘墓人。那轰轰隆隆喧叫着的推土机,传递出来的不是建设什么的气息,而是一种接近毁灭的声音。
是的,对于河阳城来说,车光辉觉得自己更像一个掘墓者。从当初的车灰灰到现在的董事长,他在河阳城大大小小揽过多少工程,自己都记不清了。站在这个清晨的天空下,他突然找不到自己在河阳城建下了什么。身后一大片败落的乡镇企业,是他的手笔,再有,就是那缺胳膊少腿的半拉子工程……要说撤的、毁的,倒是装了一脑子。
他笑笑,为自己这独特的创业轨迹。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甚至从来就没想过要当企业家。所有的头衔都是河阳人封给他的,跟他没多大关系。他只认为自己这些年就这么活了过来,活得有些乱,有些无奈;偶尔也活出些精彩,但都与建筑无关,而是女人,是生命中不期而至的女人,让他的生命丰富着,亮丽着。也只有在跟女人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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