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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斤重的肉方子,红纸包着。媒婆花大婶不去,说她老脸上挂不住这个臊,拿裤裆打脸哩。花大婶发完牢骚,又规劝:“破烂儿,说句不当听的话,再跑也是白搭,多好的主儿人家都推了,就你?趁早死了心吧,有本事,哄着睡了,生米煮成熟饭,看他大叫驴把你吃了……”

    “大叫驴”是书记的外号,村里人背地里都这么叫他。

    媒婆花大婶让“大叫驴”书记驳了几回面子,恨他,出了个馊主意。

    破烂儿心一横,就当闯鬼门关,豁出去了!

    那天的阳光很好,空气里弥漫着庄稼成熟的味道,“大叫驴”书记躺在书房炕上,叼着五分钱一盒的经济烟,乐滋滋地听广播匣子,见破烂儿进来,一个蹦子跳下炕,鞋都没顾上穿。

    “好你个死皮赖脸的烂货,三番五次的,不知天高地厚。”他一把抢过破烂儿提的礼当,扔到院子里。大花狗闻见荤腥味,呼一下扑过去,肉方子让它逮个正着。

    “我要娶她。”破烂儿硬梗梗道。

    “挖你先人的坟!”大叫驴书记怒吼道,“今儿个老子把话挑明了,你狗日再敢动兰花的脑子,老子拧断你脖子,滚!”

    “我要娶她!”破烂儿恨恨道,目光坚硬地对住书记,脸上一点畏惧也没。

    “反了!反了!敢骑到老子头上拉屎。”大叫驴书记突然放缓语气,“你滚不滚?”

    “不滚!我得娶兰花!”既然脸已撕破,破烂儿也就不觉有啥狠不过去的了。

    可是他错了,他低估了书记,这个被人骂做“大叫驴”的家伙一旦狠起来,做出的事是别人无法想象的。

    书记叫来了民兵,那时节,民兵手里是有枪的。

    “给老子捆起来!”书记炸了雷,房顶都要揭破了。

    就这一句话,破烂儿挨了绳子,细细的麻绳扎进肉里,皮不开肉不绽,一捆就是三天,不给吃不给喝,两个民兵轮流着抽他耳刮子,边抽边问:“还想不想兰花?”

    “想!”

    又抽一个。

    “想不想了?”

    “想!”破烂儿回答得更坚定。

    “啪!”抽得更响,接着是一枪把子。

    几天后,破烂儿被放出来,兰花急不可待,两人又偷偷在一起,一个搂着一个,哭。哭够了,兰花狠下心子说:“跑吧,带我跑吧!”

    就跑!刚跑到河阳城,追的人就到了几条路口都给堵上,再想跑,除非长翅膀。

    他们躲进一间破房,收破烂时破烂儿常在这歇脚,两个人又抱着哭,天黑下来,暗淡的月光下,两个夺命的鸳鸯拥抱着,呜呜咽咽,哭出一串子对命运的愤懑。

    弯月如钩,钩住两个人的心,现实的不平,未来的渺茫,齐齐地朝他们压来。这时候,破烂儿才觉出自己的弱小,望着天上细碎的星星,他忽然想,星星是没有爱情的,除非它变成月亮,或者太阳。

    “回去!”破烂儿抹干眼泪,忽然说。

    兰花不回去,她铁了心,一回去,就再也见不到破烂儿。

    “回去!”破烂儿口气硬硬的,像吐出个刀子。

    兰花见破烂儿两眼发凶,一脸煞气,忽然更怕地抱住他:“你不要胡来,不要!”

    “我不会动你老子的,不会!”破烂儿的话从牙缝里迸出,一股子火腥味。

    “你睡了我吧,睡掉他就没办法了。”

    兰花边抽咽边缓缓解扣子,一粒,又一粒,那粉白的身子,一点点显出来,借着月光,破烂儿看到那白在抖,在颤。那是怎样的一片白啊,脆脆的、嫩嫩的、生生的,如同草叶上的露珠,那么晶莹,那么剔透,美得令人心惊!却又那么烈,如油灯上的火苗,扑扑的,分明要把破烂儿点燃。兰花的手指解到裤腰上,眼看着女儿家那一片粉全要露出来了,破烂儿牙一咬,朝天吼道:“穿上!”

    可是迟了,破房子外边,书记领着两个民兵,恶狼一样嗥叫着冲了进来。

    “我日你十八辈子先人,挨千刀的破烂,老子把你丢进油锅,老子挖掉你的祖坟,老子骟掉你驴日!”

    兰花一动不动,手还停在裤腰上,她的眼里是恨,是绝望,是再也不想活下去的玉石俱焚般的刚烈。

    大叫驴书记疯了,他让兰花那亮白的身子炸疯了,一脚踹过来,照准破烂儿的要命处,如果不是破烂儿躲得快,破烂儿那天就废了。

    一顿毒打后,破烂儿被弄到大队后面一个屋子里,陪伴他的,是房上跑地上跳的老鼠,还有一根更细的麻绳。

    等他放出来后,兰花出嫁了,草草地嫁给河阳城一个工人。

    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雪,至今还纷纷扬扬飘在破烂儿的记忆里。

    破烂儿记得,那场大雪里他做过一个梦。

    他先是梦见自己推着丁零哐啷的破自行车,走在河阳城狭窄悠长的巷子里,干着嗓子喊:“收破烂哎,破铜烂铁旧鞋底——收破烂哎,骨头废纸脏东西——”白家大婶开了门,丢出来一纸箱子。又叫几声,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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