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着人影、食影、酒影的场合所必然经历的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孕育了另一个过程,那就是从失落到孤独、到寻找、再到热闹——失落诱发了孤独,为了驱散孤独,便去寻找或者创造热闹,于是新的一轮喝酒又开始了。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以至无穷。这就是酒高原、醉高原、连麻雀都能喝二两的青藏高原。
不止一次地听人说,全世界人均白酒(烈性酒)销售量排名第一的城市是莫斯科,第二便是青海省的西宁市。也不止一次地听人说,这些人干点什么不好,非要把那么多时间、那么多金钱花在喝酒上。其实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思考的结果令我自己大吃一惊:要是没有烈酒作为他们生存的伴生物,能活八十的就一定只能活五十或者六十,能盖大楼的就一定只能盖几间平房而且是土坯房,能舍耕为业做教授或者吹拉弹唱做演员的就一定一事无成甚至难以养家糊口,能在高原生活一辈子的就一定只能度过最初的三五年然后不择手段地孤然离去。
为什么?高原人的总结是:一寒二远三为山,四是坦荡五是迁,六艰七安八是闲,九烦十怨不算完,烦怨之后须达观,最后一个是孤单。
寒、远、山、坦是酒高原的自然面貌;迁、艰、安、闲是酒高原的人生状态;烦、怨、观、单是饮酒人的心理因素。
寒:高寒地区,人容易蜷缩,喝它三杯两盏,可以驱寒,人也舒展。况且喝酒早已是集体行为,到了场合里,一人散发一点热量,这个场合就温暖如春了。春之温暖,既是环境的变化,更是“心理气温”的回升。
远:荒远之界,不毛之地,命长寿短,痛深愤浅,谁知之者?天高皇帝远,谁管咱?只有酒管咱。咱管谁?咱谁也不管就管醉。“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越是遥远荒凉,就越会及时行乐。
山:阻隔之物,雄浑之体。它使人与外界无法交通,却又让天生浪漫的“居客”陡生一种孤豪之感,把酒临风,想见莽莽昆仑,巍巍祁连,也不过就在我脚下;或有狂放者,自比大山,置酒高会,一醉入云端。
坦:坦荡辽阔,茫茫无边。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辽阔便是灾,是忧伤的源泉,是人最大的无奈。你会有多少年不见生人、不见来客的感觉,会有囚居在天涯一角永远走不出去的感觉,会有被人群忘怀被外界遗弃的感觉。你天天在一个非常有限的范围之中到处找人,找到了又无话可说,只有喝酒,只有喝醉,然后逍遥想象,拓展出一个自以为是的繁华世界、热闹场景来,游荡其间,醺醺然不知其乡关何处了。
迁:一为迁客居黄沙,望断关山不见家。“迁客”是泛指,不见得就是流放。移民、支边、盲流、调动、驻防、屯田、下放、打工、流浪,都是“迁身之客”。迁客来此,本能地要寻找依靠,至少应该有心理上的依靠,于是就“老乡见老乡,满桌酒汪汪”了。
艰:高原冷峻而荒蛮,生存之艰难不用赘言,遇到过不去的铁门槛,常常是独木难支,须得找人解决。解决的办法是唯一的也是永远有效的,那就是喝酒。老婆让你喝,朋友让你喝,领导也让你喝,喝着喝着你就忘乎所以了。有诗为证:“衣壮精神酒壮胆,同志原来是好汉,不用骂来不用喊,三脚踢过鬼门关。”其实这是借助于遗忘和时间来摆平困难,等你醉得不省人事了,说不定过不去的铁门槛就自动消失了。古人有“事大如天醉亦休”的说法,这意思到了高原人嘴里,就成了“端起酒,做刀枪,千难万险醉中来抵挡”。
安:适应了高寒荒凉,不再有离愁别恨,接下来就是平平安安过日子了。酒宴是平安的象征,猜拳是平安的说明,醉态是平安的一部分。打架不算啥,疯话不算啥,骂娘不算啥,闹出种种广为流传的笑话更是不算啥,要紧的是自由,是本真,是穷乐。咸菜大碗酒,喊声响如鼓,回家不识路,春宴醉到秋。
闲:酒高原上,有许多云遮雾罩的地方,那里天玄而地黄,偏僻而缺氧;那里没有外国人的投资,没有开发建设的基础,没有“拉动内需”的市场,那里的人想干什么干不成什么,想要什么得不到什么,事事窘迫,样样拮据,只有时间是绰绰有余的。要这些时间干什么呢?百有一存,那就是喝酒。三个小时是短的,六个小时是经常的,九个小时不算多,通宵喝酒有的是。当然还有夜以继日喝个不停的,这是少数,人总是要醉的,海量们都醉了,马拉松的酒宴也就散场了。
烦:简单惯了,稍微一复杂就烦。烦了怎么办?喝,一喝就不烦了。他们是质朴实在的,你不必如此大吹法螺;他们是真诚直率的,你不必这般矫饰虚诈。办不成就不办了,曲里拐弯干什么呀?不就是为了几个钱吗?喝,最终还是要喝,还是要醉的。他们醉而心宽,贫而长寿,只要不少了酒钱,能不烦就不烦。他们是最容易烦的人,又是最容易不烦的人。
怨:怨你让我来到了这里,怨你让我生在了这里,怨你让我走不出这里,怨你让我老死在这里。但这样的怨恨是没地方诉说的,只好喝酒,一喝酒怨恨就变了:“你别狂,我是酒中好儿郎,恨不得三捶两棒,把你灌醉慨而慷。”一喝酒怨恨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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