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富一看见这顶花轿,立即脸色大变,正欲躲藏,轿子已停在禾堂。
轿布开处,款款走下一位妖艳的女人,声音尖尖地道:“啊呀呀,戴士富,你好没良心,把我早给忘了!……”
蓝月喜细细打量女人,只见她画了眉涂了口红,穿一件紧身旗袍,每走一步,那口子开得很高的旗袍被风揭开,露出白生生的大腿……
两位轿夫寻一把草就地坐下卷旱烟抽,不时眼热地回头看女人的大腿。
女人走过来,见蓝月喜一脸不悦,把她上上下下看了几遍,仍用尖尖的声音叫道:“啊呀呀,难怪戴士富不想我了,原来是家里养着一位这么漂亮的老婆!”
说到此处,女人脸一沉,把笑容收起来,斩钉截铁道:“这也好,我们从此一刀两断,不再牵牵连连,藕断丝连。只是有一件事我得声明,戴士富—”
女人高八度的声音令戴士富吓了一跳,他忙陪着笑脸道:“阿姐,有什么吩咐?”
女人柳眉倒坚,怒道:“戴士富,休要装蒜,你欠我们的房门钱快点拿出来!”
至此,蓝月喜才听出个头绪。
原来,这女人是硖口镇妓院的鸨母,专门出来讨债的。自从戴士富欠了她们房钱以后,再不肯赊账,偶尔蓝月喜正在哺乳期对房事压倦,致使戴士富日子难熬,仗着一身武艺,天天在妓院胡搅蛮缠。鸨母无奈,正愁收不到款,适逢有位黑道老头子来妓院快活,于是心生一计,傍着黑道做靠山,开始大胆放肆地赊账,不再愁收不到钱。一开始戴士富并不知内情,如鱼得水,放势大嫖,一个月下来,竟欠了几十块大洋。正想故伎重施——翻脸赖账,谁知鸨母一声吆喝,立即唤来一帮打手将他团团围住,才知道这回想赖也赖不掉了。
戴士富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知寡不敌众,推说身上没钱等过一段时间再还。鸨母也不再怕他了,约了时间才放他回来。
戴士富回到保安村,不敢再去硖口镇,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自知约好的日期一天天迫近,不得不向妻子提出卖几亩山地的要求。谁知道妻子坚决地反对。
丈夫欠了人家的钱,当然理亏,蓝月喜一个端端正正的清白妇女不得不向婊子低声下气讨好道:“阿姐,我不知道士富欠你的钱,因此没有准备,还望阿姐再宽限几天,筹备好再登门奉还。”
鸨母傲慢地昂起头道:“这本身已经是宽限了,你们若不是故意赖账又是什么?告诉你们,大不了债我不要了,叫一帮人把这宅子踩平!”
蓝月喜道:“阿姐千万不要这样。我委实是不知道,士富在外面干的事从来都是瞒着我。你就看在我这一窝孩子份上再宽限一段时间。”
这时,三个孩子都睁着懵懂的眼睛看着鸨母和他们的母亲说话。三岁多的戴春风见鸨母的丝织旗袍在阳光下熠熠曜眼,遂大胆地伸出一只手去摸。
鸨母一眼看见戴春风的手满是泥巴,连忙后退甩着手绢道:“没有一点教养!”
蓝月喜一把将大儿子拖回,忙赔笑道歉道:“阿姐,对不起,这孩子是头一回见到这么高级的布料。”
不知是蓝月喜这句恭维的话起了作用,还是鸨母良心发现,让步道:“既然不关你们母子的事,那好,我就只找戴士富一个人。戴士富你给我听着,我再限你五天时间把房钱筹够,不然我要你把放出的精子用嘴吸回去!做不到这一点你就是我裆里的。”
鸨母说到这里,又转向蓝月喜道:“这回就放过他了,如果还有下次,就休要怨我不讲人情!”说着,伸出一只手。
蓝月喜不解道:“阿姐这是干嘛,不是说好过几天么,怎么……”
鸨母嘴一撇做出轻蔑的样子道:“亏得你还是大户人家出身,连这规矩都不懂,我这一趟的轿钱难道要自己掏腰包不成?”
蓝月喜窘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小声问道:“多少?”
鸨母道:“轿子一来一回是两趟,加上路途远,中间走要打尖,就算两块大洋得了!”
这两块大洋她一个妇道人家不知要熬多少夜才能挣到。如今,她只好从屋里寻钱出来,抖颤着手递与鸨母。
想到五天一过鸨母又要钱,蓝月喜不得不手拖戴春风,怀抱戴春榜,后面跟着戴春凤回娘家,哭哭啼啼向兄弟诉了原委。
蓝家人虽恨铁不成钢,但也无奈,更看在几个外孙可怜的份上,不得不凑够还债的钱。
以后,戴士富虽不再那么放肆,但习惯了放荡生活一朝受挫折,整天郁郁寡欢,终于在1925年一病不起,最后死在家中。
这一年,戴春凤9岁,戴春风6岁,戴春榜才3岁多。
父亲的去世,并没有给三个幼小的孩子造成精神上的打击,相反少去了那个经常暴跳如雷,动辄打骂孩子的恶神,以后的日子还多了不少快乐。
蓝月喜新寡,仍一如既往地含辛茹苦,独撑家门。
母亲哺养孩子的不易,使戴春风对她特别孝顺。而父亲晚年的放纵和挥霍,给这个家庭留下了放荡名声和处境十分窘迫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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