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小时候第一次嗜血的镜头不断在脑袋里重现,从未有过的畏惧感混杂在格林似乎已经陌生的眼神里向我逼近。
“不是人骨头。”这是第三句话,也是最有用的一句,范医生扶了扶眼镜儿辨认了一下继续确认,“人身上最粗的大腿骨也没这么大,这肯定是牛骨头。”范医生的眼睛具有职业医生的犀利。我仔细一看,没错,那的确是草原上的人司空见惯的牛腿骨。
这一结论似乎给我壮起了莫大的胆子和信心,立刻帮我寻回了我所认识的小狼格林,仔细辨认,他的眼光也仿佛依旧正常。有时候在一个特殊的环境里,心理暗示真的可以主宰一切思维。我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尽管还是停不住一阵阵地哆嗦,我还是试探着上前摸他的头颈。格林微微晃晃尾巴没有攻击我的意思,但是很不乐意我打扰他进食,他牢牢地咬着骨头不放,“这骨头是俺找到的”,如果平时他进食我当然不会这样强抓他,但是在这里不一样。每个人心里都阵阵发虚。
“你小心点!”五个男人敬而远之地看着。
我突然想起了背包里格林的最爱——巧克力。我连忙摸出来,又想了想,把方便面袋子中的调味盐全撒在上面,再把裹着浓盐的巧克力递到格林面前。果然奏效,格林想都不多想就放开骨头抢过巧克力吞了下去,用舌头卷着嘴唇边残余的盐粒儿。他对我没有任何的防范和不信任,尽管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依旧是那个淘气亲切的格林。我摸摸他的大脑袋起身退出草丛,拿出矿泉水在他面前哗啦哗啦地晃荡,逗引着吃够了盐和糖的格林。格林立刻跳出草丛,欢天喜地地跟了过来要水喝。众人“哗啦”一声作鸟兽散,闪得远远的打量着格林沉甸甸的肚子。格林离开我们的一会儿工夫不知狂吞下了多少东西,肚子已经填得胀鼓鼓的了。
老宋这才慢慢回过神:“赶紧把他带走,被天葬的人看见就麻烦了。”
范医生带领着我一直把格林引到停车的地方。确认不再有干扰,我才把水倒在手心,格林吧嗒吧嗒地用舌头卷起水来喝着,在这四处都缺少水源的干燥地方又加上盐糖的催化,他早渴坏了。
“吓坏了吧?”范医生其实也惊魂未定,虽然做医生的人对生死要淡定得多,但是面对从天葬场走出来的狼还是觉得瘆得慌。
才上车休息了一会儿,其余四个人就出来了,据老宋说他拍了两张风景照,却没上去,而黑瘦子他们仨胆儿大的就沿着小山坡还在往天葬台爬。
不多时,黑瘦子面如土色地回来,绵手绵脚地爬上驾驶台,故作轻松地打着哈哈,据二厨说,就黑瘦子一个人爬上了天葬台。
“你看见什么了?今天有天葬吗?”大家问。
“嘿,看……看到……”黑瘦子梦游似的自说自话,模棱两可。
“你到底上去没有啊?”
“我车钥匙放哪儿了?”黑瘦子满腰包找钥匙。
“你刚才不是插上了吗。”老宋指着钥匙孔。
黑瘦子发动了汽车,忽然又强烈要求把格林换到副驾驶座的后面,理由是格林的耳朵太尖挡住他的后视镜影响驾驶。大家七嘴八舌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就各补各的瞌睡去了。一路上安安静静没人再说话。
到一处分岔路口,范医生说:“注意前面左转哦。”他边提醒边伸手拍了拍黑瘦子的肩膀。那知道黑瘦子“呀”地尖叫起来,手一抖,方向也打偏了,“吱呀”一脚猛刹车,狼狈地停在路边。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一车人全被惊醒过来,刚定住神就哄堂大笑起来:“熊样儿!”
“那点儿出息!”
“就你那胆儿还上天葬台?!”
醒了也就醒了,我挪挪惊醒的格林,把他身子放平一点,展开地图铺在格林背上查看起来。当初寻找到小格林的时候还是四月里,那时碧草连天,现在早已换之以一片金黄,牧场被围栏分割成一块块的深浅不一的黄。何况草原的地势风景几乎一致,过了这座山还是一样的另一座山,很难回忆起当初的路。我依稀记得前面几处毡房似乎见过但也不敢肯定,看看地图路标大致位置就在这里,索性碰碰运气找找吧。
“前面,就那处小山坳里,我就在那儿下吧。”为避免第二次急刹车,我绝不去拍黑瘦子的肩膀。
第二次深深致谢,我带着格林告别大家开始了步行。我的目的地是当初和小格林相遇的那家帐篷,要向他们打听那里的狼的情况。在辽阔的草原上寻找一户游牧人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趁着天色还早,我避开大路凭着依稀的记忆边走边观望。格林走得很轻快,相对于坐车来说他当然更喜欢步行。四野茫茫,脚踏着大地的感觉比什么都好。
格林,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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