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山人海的新生初试队伍里,湖南的小杨今年已经是第七次参加考试了,而前面六次都因某种原因没被录取。这六年多中,他不顾家人的强烈反对,背井离乡,独自在京城租下一间离美院较近的老乡私房,然后边在美院附近那些培训班里学习,边在几个小学生家做初级美术辅导。母亲病逝他没有回家,对象吹了他抹把眼泪又专心致志上课去了。
在第四次参加考试时,美院的一位老师无意中说了句假如你真考上了也未必能上得起,干脆放弃算啦。他差点跟那老师打起来。后来他与这位老师交上了好朋友。
1998年4月,小杨与1500多名美术学子,共同竞争美院80个招生指标,结果再次败北。有人怕他受不了这残酷的打击,等一到复试榜出来后马上到他租住的房间找他,可已经人去房空。后来有人在他桌子上看到留给房东的一张条上这么说:“我暂时回武汉那儿打工,准备多赚点钱,明年我还要来考。因为大学对穷人而言更重要……”
镜头之三:
1994年7月初的一天清晨,江西某县的一个小山村,突然有人惊呼起来:“快来人哪,有人跳塘死啦——!”
被惊醒的小山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从自家的屋里走出来,飞步赶到那个刚被洪水灌满了的小塘前。在村民们的眼前,清晰地看到水塘上漂浮着一具着红花衣服的女尸。等几位勇敢的汉子把女尸翻过面来时,大家一片惊呼:“小琼,怎么是小琼呀!”
是的,正是小琼姑娘。一个17岁的少女,一个全村惟一的女高中生突然暴死水塘。小琼的父亲喊了声:“小琼啊,都是爸害死你的呀!”便当场昏死过去。
村上的人都知道,小琼过几天就要参加高考了,大伙儿还不停地在夸她最有希望成为村上第一个“状元”。可是小琼这几天的脸色特难看,原来她父亲坚决不同意她去考,他希望女儿留下来与他一起种20亩山坡地。父亲对女儿说:“女孩子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嫁个好人家才是最要紧的,明儿我托人给你找个好一点的婆家啊!”
小琼跪下求情也不行,于是她感到了末日。她的弟弟后来发现了姐留给他的遗书,上面说:“弟,咱山里人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留在山里等死,一条是走出山外求生。大学是你惟一的生路,姐用生命为你引路……”
你该明白和理解中国人心目中的大学是什么样的了吧!
大学,对少数人可能是一种轻松的必然选择,但对大多数人来说,那是一种企求,一种抗争,一种生命的全部意义。
中国人心目中的大学,因此不像外国人所说的“大学大学”就是“大家来学”。中国有12亿人,有限的校园,太少的教育经费,更使大学变成最严酷的竞争战场。越过那道分数线,你便是“天之骄子”;挡在线之外的人,你将失去尊严与价值,直至一生。
但中国人更理解“大学大学,大家来学”这个大学的定义。因为我们是社会主义,因为我们是人民当家作主,因为我们正在进行伟大的现代化建设,所以我们比谁都有权利上大学。社会主义的大学属于大家,大家的大学就应该让大家都来上。于是中国人的大学比哪一个国家竞争更激烈,激烈得超乎大学本身——人们把上大学看成了惟一的改变人生命运的“独木桥”。于是有了“黑色七月”、“红色九月”之说,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便成了永恒的真理。
富人们一开始便知道走大学路是理所当然和必然的。
穷人们明白后便坚信走大学路是应该和必需的。
20年前,中国再度恢复高考时录取大学生数为10万余人,后来增至30多万,再后来到60多万,但面对近2亿人数的中小学生“冲刺队伍”,这个数仍然压力太大。这几年又把数字增至100万左右。而加之在校学生,中国大学目前在校生已超过500万。如此庞大的高级人才储备队伍与发达的西方国家相比也并不逊色。然而它对中国人来说依然是个小数,总数为2亿人的学生大军,在经过小学的6年,又经过中学6年的拼搏,最后仅有百万人能进大学,绝大多数的人只能在大学校门外流泪、叹息,这无疑是件极其痛苦的事。对国家、对民族都是这样。
中国是个龙的国家。望子成龙,天经地义。愿做虫的不多,除非别无选择。
这种激烈的竞争便是必然的了。但另一方面中国是个发展中国家,就其国民经济生产总值的人均数仍在全世界100多位。如此一个穷国却在办2亿人的九年义务制教育和500多万人的高等教育,俗称“穷国办大教育”。人大会上年年喊加大教育经费,可学校的校长和老师们仍然年年喊不够。到底什么时候够,除非体制彻底改革,除非国家真的强盛。但路还得走下去,改革必须深入。于是在总结经验教训和汇总各方面意见的基础上,1992年国家教委提出逐步实行高校招生公费自费并轨,并逐步完善办学机制、就业机制的思路。1993年上海外国语学院和东南大学率先进行收费并轨试点。同年,中共中央、国务院下发《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大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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