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
地图上的武威再往西行便是玉门和敦煌。
雪,越下越大。此刻的祁连山早已是通体的银装素裹,而夹缝里的道路上已少了很多行车,偶尔可见散落在雪谷间的乡村民居在车身摇晃中迎接着我们的出现……我感到胸口有些发闷。
“这是祁连山有名的乌鞘岭,海拔3500多米。何作家您不要紧吧?”甘肃的同志关切地问我。
“有些不舒服,不过估计还顶得住。好像跟到拉萨差不多……”我尽量减少说话。
“过了这个岭就会好的。”
车上的人几乎都不再说话了,大家似乎都在注意少消耗体力,而此刻的我突然也一下有了结论似的:这样的地方,我这般身子骨看来是不行了,假如没有什么特别原因,我想我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到这儿来“安居乐业”的,即使短暂的几个月……当内心的问题有了结论后,似乎倒让我不怎么气喘吁吁了。但我的脑海里却蹿出另一个新问题:这儿的百姓生活到底是啥样子?
“路边能找个村子吗?我想看看。”
“前面的山头上有个叫铁柜村的,顺路可以拐进去看一看。”甘肃的同志对我的突然提议有些意外,但迟疑一下后,他们答应了。
上铁柜村的山路积满了雪,弯曲的盘山路十分危险。“你是第二位省部级领导上这条路。”省委组织部的同志说,在我之前他们的省委副书记欧阳坚同志也来过此地。
山顶上的乡亲们听说“大官”来了,冒着飘雪,聚集到披着银装的打麦场上。
我就近走进一户农舍,黑糊糊的屋子里面除了一个土炕外,没有多少家什,一台十四英寸黑白电视机显然是唯一的“高档”摆设。主人姓徐,没见他的媳妇,15岁的儿子才上小学五年级。
“学校在哪儿?”我问这孩子。
“在山下,走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老徐的儿子回答说,那笑容和目光分明告诉我:这是位弱智男孩。
“我是他哥哥。”凑过来的一位老汉憨厚地在我面前傻笑,样子七十来岁。
“您多大年纪了?”我问老汉。
“59,我比他大两岁。”老汉羞涩地说。
“你家的孩子呢?”我说。
“他是老光棍。”有人插话,顿时村上人一阵哄笑。老徐的哥哥更加羞涩地躲到众人后面。
“村上像他这年龄的光棍还有很多。这山上连水都喝不上,谁愿意嫁这儿……”一位干部模样的人嘀咕起来,随后指指土屋檐上一根小皮管,说:“我们就靠这积雪化了吃地窖水。一到夏天,雪没了,又不下雨,就只能买水喝……”
“买水喝?”这么穷的地方竟然还要买水喝,真是不可思议!我突然想到在兰州时,省委组织部吴德刚部长给我讲的一件事,他说甘肃不少地方由于严重干旱,老百姓一到夏季,只能花钱买水,而且一方水的价钱远比城里要贵得多。“在东乡自治县的有些地方,百姓到冬天也要买水喝,80块钱买一方水,要吃20天。”吴部长这样向我描述:老乡将买来的水,早晨用来洗脸,洗完脸的水用作洗菜,然后再把这水留到晚上用来洗脚,洗完脚的水最后喂牲口。“我们住在兰州,也就几块钱一方水,有时一个晚上做饭洗澡加洗衣服可能一用就是好几方水,哪一家都不会在意的。可在山区,老百姓不敢用水,因为连用水都恨不得要贷款才能买得起……”听吴部长的话,叫人心酸。
铁柜村的百姓告诉我,虽然他们干旱时买水喝没有那么贵,但三四十块一方水,谁家也都舍不得用。
“这一带,像铁柜村这样的山民,还有8万多,政府正在实施整体搬下山的计划,得四五年才能完成。”赶来迎接我们的当地干部这样说。
铁柜村已经属于武威的地界了!呵,原来焦三牛就在这个地区工作啊!
虽然还未与焦三牛谋面,但面对当地如此贫困的情形,我的内心对“最牛的副县级干部”——焦三牛,有了第一份敬佩之情。
假如我是清华大学毕业生,我能做出像三牛一样的选择——来到这样贫困落后的地方“安居乐业”吗?
假如我的孩子也要选择这条路,我会同意吗?
肯定地说,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都不会。只有少之又少的人做得到和会同意这样的选择。这少之又少的人中便有焦三牛,还有一批与他背景和身份相同的清华学子。
我们有什么理由责备和嘲讽这样的人?
我们有什么资格在完全不了解真相的时候便妄加评论,甚至带有明显妒忌和侮辱的口吻,想靠吐恶水将一个优秀的青年置于窒息的地步?
结论不能出得太早。道理也非如此简单。“三牛事件”之所以成为“风波”,是因为人们在怀疑一件事:武威将一个只有半年工作经历的“学生娃”火箭式地推到了通常情况下需要十余年甚至更漫长的努力奋斗下才有可能的“副县级”领导岗位上,凭什么?但同样,人们也在发问另一个问题:武威为什么又偏偏把一个看起来似乎不太可能的“学生娃”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