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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玉颜憔悴三年,谁复商量管弦?弦管,弦管,春草昭阳路断。”
如果一个女人失了情爱,就会被形容为秋扇之捐,仿佛被抛弃是扇子的错,是扇子不识时务、不知进退——秋天已经到了,扇子已是无用之物,不被弃又能如何呢?
可恨扇子不会说话,不能质问那个千里挑一地选择了它又理直气壮地遗弃了它的人:既然早已注定分离的命运,当初又何必结下牵手之缘?
替扇子鸣冤的人是班婕妤。她是汉代成帝的妃子,出自名门,因才貌双全,一度深为成帝所宠,甚至有废后另立之议,但被她严辞拒绝,反而劝了夫君许多大道理。及至后来那个能做掌上舞的绝代佳人赵飞燕入宫,又妩媚又风流,更难得的是善解人意,连把同胞妹妹献给夫君的事儿都做得出来,古板而执著礼教的班婕妤又哪里是对手呢?
许皇后仍然是被废了,班婕妤也冷落偏宫,而尽情纵欲的飞燕、合德姐妹却入主中宫,独霸龙床。班婕妤失意之余,自愿入长信宫侍奉太后,并自比秋扇,做了一首《怨歌行》传世: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从那以后,团扇就成了失宠弃妇的代名词了。然而人们摇扇轻歌之际,往往替班婕妤觉得不值:早知许皇后的位子反正坐不牢,当初何不自己先占了去?
但婕妤是真爱成帝的,即使他那样地冷落过她,辜负过她,她仍然愿意无限地原谅——在他死后,她自愿殉葬,与他同穴而眠。只不知,到了地下,她还会继续劝他做个好皇帝吗?
——《流芳百世》之班婕妤画像
屋子里没有开灯,有雾气从窗外涌进来,弥漫苍茫,惟一的一点亮光来自香如的手提电脑。它打开着,屏幕幽蓝,映着香如的脸,青白不定。
不,这不是香如,香如已经死了,站在我面前的,只能是——头七,还魂夜,念儿的舞蹈——难道,难道这个是鬼?我真的见鬼?
“啊……”我尖叫起来,然而念儿猛地扑上来捂住我的嘴,同时迅速俯身,在我耳边喝令:“闭嘴!”
香如诧异地看着我们问道:“红颜,念儿,你们在干嘛?”
“我们打赌呢,等下告诉你答案。”念儿故作从容地笑着,强拉起我走进她的房中,转身关上房门,并顺手开了灯。
她的手一松,我便瘫软在地上,有细密的冷汗从背上直流下来。我知道,我见了鬼!
我真的见鬼了!有一个鬼,香如的鬼魂,她回来了!
现在她就和我们共处在同一屋檐下——我们的三香居,已经成了鬼屋!
“念儿,怎么办?那个……那个是……”我喃喃着,六神无主,明知见鬼,却连一个“鬼”字都不敢说出口。
就在前夜,我还拥抱着香如的衣裳呼唤她的灵魂归来,然而现在我知道,当确定一只鬼魂真的可以脱离肉身而存在时,我其实是没有能力承当的。
我的友情,原来和柏如桐的爱情一样,不过是叶公好龙。
念儿在我身边蹲下来,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也是一样地紧张,却比我笃定。
“红颜,听着,我下面说的话,你可能觉得匪夷所思,就连我自己,也是一直听说过,却从来没有想到会真正遇见——香如还魂了。她生前聪明过人,死后也灵气不散,又加上有未了的心愿,又有我们替她招魂,就真的回来了。这种情况,在术语中叫做‘魇’。”
“魇?”我莫名其妙,如听梦呓——鬼话也的确比梦呓好不到哪里去。
雾气从窗外没完没了地涌进来,阴冷的湿黏的雾气,仿佛地狱的使者在摇动他们的旌旗。今早离开的时候,窗户明明是关着的,谁把它们打开了?是香如吗?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冷雾?是香如的归来把地狱之门向我们敞开了吗?这些不安地涌动着的,到底是雾气还是冤魂?
我抱着双肩,颤抖得几乎无法发出声音,只会呆呆地重复着一个字:“魇?”
“是的,魇。”念儿回答我,也许是错觉,她的声音在雾气中听起来是这样阴森冷郁,宛如阎王断案。
“死去的人如果有很强的精神力可以将原形凝聚,就会还阳。但是她还阳的时候,是不知道自己已死的事实的,她会忘记一些事情,与她的死有关的事情,不再像正常人那样思维合理,会有些恍惚,而恍惚的程度视各人的精神力强弱不同而不同。现在,我们还不知道香如对自己生前的事情到底记得多少,也不知道促使她回来的真正力量是什么,只得一点一点地试她,小心相处,切不可以莽撞说话,刺激了她。”
“相……相处?”我惊得结巴起来。与一只鬼相处?还要跟她说话,试探她的记忆?万一她不记得生前的事,却只知道说鬼话怎么办?“我们,一定要和她相处吗?”
“当然。”念儿严肃地回答,同时加重她手上的力量给我打气,“红颜,你听我说,你要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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