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香云纱的红颜。我想告诉您,我们店里新来了一批样品纱,如果你有兴趣,可以预选好你喜欢的丝料,我专门为您设计几套礼服,当然,价格五折。”
如我所料,听筒那端传来一声压抑的欢呼,然后是简短的“我马上到”。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已经决定不再见玉米了,可是,却还在通过小金继续与他交往。也许,这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接触?
我开始化妆,见玉米的妻亦如见玉米,甚至,比约会玉米更加隆重,因为我不想输给他的妻。
“我老公出差了,要走一个月呢。”这是小金进店来说的第一句话,“这段日子我闷死了,正想着找点儿什么事消遣,你的电话来得可真是时候。要不然,往常这时候我还得惦记着准备晚饭,出不来呢。”
玉米出差了?难怪他这么久没打电话给我。我如释重负,为自己的被忽视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开脱理由,几乎有种失而复得的轻松与狂喜。
“你和你老公很相爱吧?”我旁敲侧击,故意做出随意的口吻,一边把丝料一一搬上台面,可是手分明在发抖。
“老夫老妻了,也说不上有多相爱,不过是个伴儿吧。他不在身边,日子就有点儿空落落的,还真不习惯。”小金笑着,是那种典型的中年之妻满足的笑容。
我的心隐隐地疼痛起来,要靠抓紧台角才能让自己站稳。
小金抚摸着那些样品,放下一样又拿起一样,对每一件都爱不释手,“怎么办?我看哪件都好,都不会选了。”
“那就每样做一件,我只算你本钱。”
在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决定,要不惜血本地接近小金,成为她的闺中密友,入室佳宾。只有这样,我才可以更深刻地了解玉米,更亲切地走近我的爱。
走近小金后,我才知道她有多么寂寞——除了玉米和他们的儿子宝贝,她的生活里几乎没有自己。
并不需要我发问,她就会把所有我想知道的关于玉米的一切细节坦诚相告。并且,和所有的新中年人一样,她最喜欢谈的话题,是忆当年——
“当年他追我的时候可热情了,连我爸妈都被感动了。本来我爸看好的是另一家公司董事长的儿子,正托人替我们牵线呢,可是他天天上门跟上班似的,不管我家里人什么脸色都当看不见。后来我妈先喜欢上他了,说这小伙子不错呀,模样端正,又有礼貌,他一天不来,我妈比我还想他。我爸听我妈的,就同意了。他是知恩图报的人,到现在对我妈的感情还是比对我爸好。我爸那天还说,嘿,这小子记仇,还在为当初我不同意你俩的事不痛快呢。
“他现在吃什么都不起劲,当初可不是这样,我们刚谈恋爱那会儿,他可好吃了,我们同事都说,他是个美食家。他吃东西特讲究,哪里开了家新馆子,哪家馆子换了厨子,他都清楚,成天拉着我到处试吃,可有兴致啦。
“他特别喜欢给我买礼物,我过生日,我们认识纪念日、圣诞节、情人节,还有三八妇女节,他都会买礼物给我,送花更是家常便饭。他现在也送我东西,可没当年那么多花样儿了,就是我生日和结婚纪念日那天送一送……”
这是我所知道的,若不是他送她香云纱,我也不会认识他。
那天下午,他穿着阿曼尼走进我的店里,为妻子选购一件云裳做礼物。他穿得那样隆重,是把自己也当做了一份礼物的。
他与我的一段情,不过是他送她礼物的附带品。
我黯然。这可好算做买一赠一?只是,如果她知道真相,大概一辈子都不肯穿上香云纱了。
多么荒谬,我居然和情人的妻子做了朋友。
通过小金,我渐渐了解到许多玉米日常生活中的小秘密,比如他喜欢用黑人牙膏刷牙,早起的时候要空腹喝一杯新磨咖啡才能顺利如厕,最喜欢的果汁是西瓜皮——是的,不是西瓜,而是剔除瓜瓤后将瓜皮切块榨汁。
我更加熟悉的是小金的诸多习惯,包括她的生理周期——换言之,也就了解了他们夫妻生活的禁区。这让我有一种偷窥的不安和窃喜,自觉又向玉米靠近了一步,肌肤可亲。
同小金的交往,多少带着一种恶意的捉弄。我喜欢看她在我面前露怯,她的谈吐越低俗,我就越有种莫名的得意。仿佛我们并不是两个人,而玉米一直在旁观、在比较、在欣赏、在挑剔——自然,是在欣赏我,而挑剔小金。
我这样地自欺欺人,这样地完成着我一个人的游戏,并且乐此不疲。
就因为这样,当小金提出向我学织物手绘时,我痛快地答应了。
两个人想维持交往,要么是有利益往来,要么是有共同兴趣。仅仅五折售衣远不足以构成我与小金坚固的利益基础,那么,便只好努力地求同存异,发展共同爱好了。
难得她主动提供了一个这样长远的题目,即使我明知道以她的天资,学画无异于缘木求鱼,却仍然一口应允。
我真是侮辱绘画。
“绘,在古代称之为‘缋’,所以绘画从一开始就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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