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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车上的御厨准备好了四菜一汤,都是很清淡的菜,另有一碗白米粥。
朱高煦吃起来寡淡无味,而且也根本吃不下多少东西。原先他最喜欢的海鲜,多年前太医就不建议吃了,有时候他非要吃、吃下去确实也会引起身体不适。
侍候他用膳的是小荷。这个小娘长得不错,皮肤又白又细,但朱高煦也只能看看,甚么也干不了。人生食色二字,对于他已然失去。
他很快放下筷子,回到了书房车厢。灯架上玻璃罩子里,十几盏油灯已经点燃,他在书架上的匣子里拿起了一本书,坐回椅子上慢慢看着。
这是一本非常旧的手抄书,纸张泛黄,但保管得很好。封面上有几个隽秀的字:汉王起居记。
内容他早已熟知,不过妙锦的叙述文字别样不同。那秀丽的字迹,让朱高煦仿佛又看到了她冷清中带着妩媚的容颜,甚至那双美丽的杏眼里的微妙丰富的情绪,也在字里行间流露了出来。朱高煦一边想象,一边慢慢阅读,很是陶醉。
完全放弃了朝政,朱高煦的生活变得很简单,这几天在车上更简单。无非和小荷说说话,大抵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看看书,然后就是洗漱吃喝睡觉。
四天四夜之后,火车到了位于北|京城南的北|京站。鸣笛之后,火车慢慢开始减速,直至停靠在车站里的铁轨上。
朱高煦在锦衣卫校尉的搀扶下,很吃力地走下车厢。这时他便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站在外面,老人手里拿着拐杖,他正是王斌。王斌头戴梁冠,身穿红色官袍,穿戴得倒是十分正式整齐。他的身边、也有人帮扶着,另外还有许多官吏将士在场,大概是北直隶的人。
好几年没见过王斌了,王斌看起来似乎又老了几分,不过那张黑|糙的圆脸、隐隐还是熟悉的模样。
“圣上!”王斌浑浊的眼神顿时亮了几分,立刻便喊了一声。
他有点着急地杵着拐杖往前走,顿时一个踉跄,身边的人赶紧抓住他。王斌又唤了一声,焦急地走了过来,然后扔掉拐杖,艰难缓慢地下跪,伏在地上叩拜,身边的人不敢再扶他了。
“臣恭迎圣上。”王斌道。
后面的官员们也纷纷伏地,高呼万岁。
朱高煦调整着呼吸,定了一会儿神,伸手推开了扶着他的锦衣卫,自己慢慢走了几步。他弯下腰,颇有力度地抓住王斌的手臂,用尽全力稳稳地往上一托:“起来罢。好久不见了。”
王斌的眼睛红了,抬起头声音异样道:“俺最近常念想圣上,听说圣上要来,可高兴坏了。”
朱高煦却异常轻松,见到了仅剩的旧交,他有种又了却一桩心愿的感觉。
“哈!”朱高煦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打量着王斌。那张脸也是皱纹遍布,还有很多老年斑。此情此景,朱高煦几乎不
能再想象、王斌当年勇猛冲杀的样子。
朱高煦道:“到皇宫里去,陪着朕说说话。”
王斌道:“臣欣然领旨。”
俩人同车回城。他们前后走上了从北|京皇宫来的御用马车,在前呼后拥的仪仗与护卫中离开车站。
一路上君臣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王斌说起了几十年前的辽东之役,用玩笑的口气言,早知道那一仗赢了后、要留守北|京,与圣上分开几十年,当年不如胡来一通。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的事,再说君臣都老了,王斌说话不太讲究,朱高煦当然也无所谓。
不过谈论下去,朱高煦留意到,彼此谈的都是很早以前的往事。
马车行驶了很久,窗外的大街两旁都是一些比较高的建筑,一般有好几层。大街上中间行马车,两边有人行道,城市的景色已与往昔大为不同。北|京城的规模超出了城墙的范围,主要的经济区都在老城墙外面;而且现在的内地城市,已经不修城墙了。
街面上,不少四轮马车的前面,有一个良驹的模型标志,这是个牌子叫“千里雪”,那小马雕塑的四蹄是白色的,表示着北直隶、乃至北方最大的马车生产厂商。千里雪车厂是官办的厂。
等人马进了城门,里面的光景反而像是另一个时代,大多都是些老房子,以商铺和住宅为主。等人们到了皇城,那宫阙城楼的典雅气息也没有改变,只是皇帝很少在这座皇宫里居住,里面人很少,相比之下显得有点冷清。
一路上,朱高煦从新建的城区、到老城区,再到皇宫,建筑风格在不断回溯,倒给人一种穿过时光的感觉。
王斌与一些官员陪着,朱高煦在皇宫里住了几天。生活十分缓慢,他连走路都得人扶,而且容易疲惫,断断续续睡眠休息的时间很长。天气好的时候,他才让人推着,跟王斌一起在皇宫里各处看看。
他在御花园的时候,会在那里坐很久,仔细观察柳枝桃李发芽生叶的生机,看着那些花朵。有时候还会抬头看太阳和云朵。说来也稀奇,朱高煦活了这么大年龄,还从没有这么细致而专注地观赏一草一木、世间万物,那时候他总是被权|力、欲|望、各种干系利害的事费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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