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泰道:“可总得有一样,来统驭世人之心。有现成的宋代理学治国经验,为何弃之不用?”
夏元吉点头称是。
齐泰接着说道:“圣上文治武功,武功之盛、仁德之厚,冠绝诸王。治火器、下西洋之事,并未与臣子商议,可见此事势不可挡。我等不能反对下西洋,而应旁敲侧击、据理劝诫,提醒圣上此中有祸乱之源。你我方不愧为忠臣矣。”
夏元吉听说齐泰爱读《中庸》,听罢此番说辞、果然如此,简直是不偏不倚,十分识大体。
“齐部堂之言,恐怕是此事最好的主张了。”夏元吉开始尽量与齐泰达成共识。
这只是妥协的结果。
因为夏元吉与齐泰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大明朝的几个皇帝,都看上了夏元吉的理财本事,无论谁登基、都会把他从家里拖出来,不管他愿不愿意投降,先将户部尚书的帽子盖在他头上再说。于是入仕多年之后,夏元吉的哲理思想,已经从根本上有所动摇。
君臣们对他的气节、思想根本不在乎,只想让他搞钱。成年累月之后,夏元吉好像也对理学不怎么在乎了,圣上崇王霸之说也好、喜墨子也罢,他都是无所谓的。
只不过夏元吉预感,下西洋兴海贸,朝廷的财政方略,可能会渐渐向宋代的财政法子倾向。而夏元吉不是精通一切,他可能会面临对新事的不熟悉,怕他这个户部尚书的官当不好,所以心中隐隐不安。
就在这时,门口来了个人,抱拳鞠躬道:“禀堂尊,宫中太监王贵求见。”
齐泰道:“迎他到大堂,我随后便到。”
来人拜道:“遵命。”
齐泰转头看了一眼夏元吉。
夏元吉道:“我不便多留,这就与齐部堂一道出去、与王公公见个面,告辞回去了。”
齐泰点头道:“也好,恕我不留夏部堂。”
兵部衙署门口,每天都有锦衣卫的坐班,正大光明地监视诸衙。夏元吉走大门进来,他的行踪肯定会记录在锦衣卫的卷宗上,所以对宫中太监也没甚么好回避的。
二人一起走到大堂上,看见王贵已经到了。
王贵满脸堆笑,十分恭敬客气地抱着拂尘道:“咱家见过齐部堂、夏部堂。”
夏元吉与齐泰也拱手回礼,寒暄了一句。
王贵笑道:“皇爷在乾清宫东暖阁,召见大臣议事。诸位尚书大人,咱家得亲自来请。夏部堂竟在这里,咱家倒可以少跑一趟了。”
齐泰道:“臣等遵旨,随后便去东暖阁。”夏元吉也点头附和。
王贵道:“午门有内官(宦官),二位大人先去。咱家还得去别处哩,告辞告辞。”
两个大臣执礼道别,齐泰喊道:“来人,送客!”
夏元吉与齐泰对视一眼。如此倒不用分别了,干脆一起去宫中。齐泰道:“夏部堂,请。”
他们走到午门时,又碰到了一个官员,竟然是解缙!
夏元吉当然有点意外。乾清宫是皇帝寝宫所在,属于后宫区域,圣上在那里议事,召见的人肯定不多;通常只有一个衙署的长官才能参与。而翰林院的长官是翰林学士胡广,解缙只是侍讲学士。
三人见礼罢,自然就一道进宫。尚书级别的官僚,为人处世反而比较随和,架子很小;一般拿架子清高的,多是那些小官。所以夏元吉与齐泰都给解缙面子,没有明目张胆地排斥他。
不出所料,解缙一路上滔滔不绝,开始劝说夏元吉、齐泰与他一条心,合伙反对圣上近期表现出的国策。说得非常严重,甚么“国之将乱”听得人心惊胆战。
夏元吉打着哈哈,既不想与他争执,也不赞同。他心道:我还是留着口水,到东暖阁再说罢。
圣上也是不嫌事多,明明知道解缙上书表示不满的事,商议政务、还叫上解缙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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